“大人,每庄都要建?”
“对,依据每庄人丁数目,每庄须有一窑烧制砖瓦以供百姓建房所需,有些地方没有粘土黄泥,可以就近适度增大窑子规模。”
“大人,如此一来,一路之地不下百庄,全郡便是不下八百庄窑,哪用得了这么多?”
苏启很是坚定:“能用上的。现下百姓所住屋舍,大都土坯草顶,每年风雨大雪致使百姓屋舍坍塌不在少数,致死或是伤残,于皇朝和百姓都是损失!而百姓分家立户,再以土坯建屋,所耗人力物力不小,可用年限却是不长,如此循环往复之下,实是劳民伤财之举。每庄可兼顾着十至二十个村落,砖瓦窑建成之后,百姓可对砖瓦进行预定,当是三年左右便可完成砖瓦、木料的积累,每一户百姓一旦建成砖瓦屋舍之后,数十年便可不再为住屋操心,以前富户能住的砖瓦房,百姓都能住上,不就是我们为官者的夙愿?”
苏启喝了一杯茶水润喉后接着说:“不论是鲜茶收购,让百姓可以实在获利,还是新恳的田地,其目的无非便是要让百姓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而百姓富足,才是根本!”
岑州州说:“大人,这太难了!可能终我们仕途生涯,都不见得能够看到。”
“岑大人,本官知道很难!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话不能是虚言。每庄之所以都要建窑,其根本原因在于砖瓦的运送,以往一户百姓纵是已然有了建砖瓦房的银子,可砖瓦大多都要跑出上百里,甚至更远去购买!如此一来,银钱花在运送上便是多半去了,而一旦每庄都建有砖瓦窑,那么运送花费太高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只要三年之内有十之一成的百姓建起砖瓦屋舍,百姓们自然会想方设法积攒银钱,这样一来的好处,你们是否想过?”
邬同光回说:“大人,以往农忙之余,只有极少人会想着找些事情做,或是山林间挖些草药晒干卖钱,若是百姓看着原本遥不可及的砖瓦房触手可及,那百姓们便会在农忙之余,尽可能增加收入。”
鲍荣笑说:“是极!如此一来百姓们积极性高,有了盼头,可就不愁百姓闲下来,睁是赌牌耍酒了。”
苏启点头说:“寿者不过七十,八十者寥寥!人之一生,若是太过闲散,其一生所产,不过力求温饱而已,然有了盼头之后,一人所产兴许是之前两倍,诸位大人可以设想一番,我将军郡人丁六百余万,除开老幼算三百五十万人,产出翻倍之下,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当然,实施过程必然坎坷无比!其次便是各类预想不到的问题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但事在人为!诸位以为如何?”
见一众官吏点头认可,苏启说:“诸位,砖瓦窑一事,每庄只有一家牌凭是必须!而每一家砖瓦窑的规模,也要根据各庄人丁进行规划,由官府牵头促成砖瓦窑建成,同样要由官府进行有意建造砖瓦屋舍的百姓进行统计,在这其中,砖窑和运营具体事务,官府不用插手。也不排除有些人家有意建屋,便银钱不够的情况,这类情况不必非要等到百姓攒够银子,可由官府、砖瓦窑和百姓三方定立契约,约定百姓三年或是五年付清欠银,而欠银的息银只能以民间五成之一收取。而砖瓦窑建成之后,自然需要用人,同样一些自家有骡马耕牛的百姓可以做运送砖瓦的营生,一旦百姓当中建房的人增多的话,一应工匠及民壮可以进行组合,形成工队承接房屋建造,如此一来,往复循环之下,将军郡以前若是一个转得很慢的磨盘,那么这个大磨盘以后便能够越转越快。”
顾瑞成不无担忧说:“大人,砖瓦窑是否收税?”
“目前不收,但每个庄窑烧的砖瓦定价,却须官府介入。砖块的基础定价以每千片三钱银子上下浮动,千片瓦以七钱银子上下浮动,这是本官在穹沿郡之时的定价,穹沿郡多是沙地,窑场已然可以获利两成,将军郡可开设窑场的地方很多,必然能行。”
一众官员连连点头,驸马爷连一片砖瓦的价格都如此在行,倒是对建窑一事,打消了不少顾虑。
“以三间主房,两耳房为例,砖块约需五万片,茶坊的长工半年工银便可买到;瓦片约需三万片,约需二十一两,如此一来,砖瓦合计约三十六两。茶坊长工一年便能满足。”
工房司使宣桐试探着问:“大人,不知大人以多大地面算的房屋?”
“正房三间,总长五丈,进深两丈,两排耳房长两丈七尺,宽一丈。”
宣桐说:“这样的房子比现在的百姓住屋足足大了三倍,足可让一家十人住下。”
“对,从长远来说,这样规划更适合近十年郡内人丁的繁衍。自明年起,每户人家的米粮缴了粮赋以后,大多百姓不但能够吃饱,还当有余粮蓄养牲畜,一头两百斤的猪二两银子,一头四十斤的羊二两银子,养了一年的鸡鸭至少五十文,诸位可以算一算,农家妇人以往生计苦,不敢想蓄养牲畜,可若是米粮基本够吃的情形之下,田间地头很多野草割回家便能用作家畜的食物,官府只是往前引一小步,百姓自然知道该如何迈出去。”
祝舟脸上泛着浓浓的兴奋之色:“大人,如此一来,不论是百姓自己吃上一些,还能够卖一些出来!”
“对,虽然百姓大量蓄养猪羊还需要时间,官府却要有布局意识!两年内能否让全郡每个村落都有五对猪羊进行繁衍,需要诸位都多花心思。”
“是,大人。”
“今日最后一个要议的事,是全郡所有地亩维持现有耕种模式及庄稼。茶山不得毁坏进行棉桑种植,同样,棉桑种植地亩不得毁除。原有庄稼地亩和新恳地亩,进行谷子、玉米、大红豆、黄豆、蚕豆、豌豆、麦子、苦荞、土豆、白薯栽种。”
“茶山可能不便管理。”
“鲍大人,你说的本官有考虑过,现有的茶树是十余年前官府为山边、山脚陡坡地治理所出之策,本质上这些地亩并不能算作百姓所有!说白了,百姓只是耕管!出于对百姓辛劳十数年之抚慰,默许其拥有耕管之权,但绝非拥用地亩。本官之所以特别强调此事,是想告诉诸位,现下这些坡地已是熟田!若是不加严管,兴许几年之后,这些地亩被大量兼并!”
众官员想通了此中关键!确实有人会动这样的念头,并且不在少数!若是官府不出明令,可能哪日一旦事发,人头滚滚是很可能的事。
邬同光说:“大人,年后整修官道及水库坝堤沟渠之事是否暂缓?”
“不,依旧固有规划进行即可。”
“大人,一旦茶叶一事启动,官府人手根本不够。”
“关于人手一事,本官与诸位所想不同。其一,每级官衙要做的是协调管控好茶叶数量品质、运送、出入库;其二便是一应整修建造,官吏衙役不再担负工匠民壮的管理,而是对整修建造的做工用料、进度、核验进行监管!每镇每庄所有官府出银整修建造都将纳入监巡范围。”
“是,大人。”
邬同光与苏启单独坐在衙房,邬同光几经斟酌说:“大人,如此一来,是要在民间发出牌凭,将工料都承包给百姓?”
“不,由工房牵头,挑选一些工匠和民壮进行管理,官吏衙役本就对建造诸事一知半解,横加干涉或是指挥,于事无益。承包一事,还需要时间。”
邬同光听明白了苏启的言外之意!并非不想,而是不相信现在能够承包建造整修事务的富绅和商贾。
苏启一边朝外走,一边说:“封印合衙之前,将今日本官所说再议一议,查遗补漏之下,年后开衙后发布下去。”
“是,大人。”
腊月二十,刘治带着副将乔天、王明义、秦杰在驸马府书房向苏启禀报半年余时间里对全郡一应镇庄的摸查。
苏启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一边看着刘治等人呈上的案宗,一边问询着不明白的地方。
“陛下让我等治理将军郡,军政两权握于我手,陛下便是有意让我等扛住所有压力,让将军郡改头换面,试行的一应政令具体能在将军郡施行多远,无外乎要我们下多大决心!”
“将军,紫甲卫搜集摸查到的所有镇庄乃至村落,所有沾染人命、欺压百姓之辈皆有实证,只是与地方官衙有着不浅有关系,是以才掩盖了下来。”
“下发本将将令,正月初八,所有路镇守军对其守地一干犯人实施抓捕!罪证补充、粮米财物一一清抄查点造册!力求尽快将一应罪证公诸于众!”
刘治大惊:“将军!如此大规模动用边军干预政务,面对朝堂口诛笔伐,将军恐难以安稳得了。”
“没有时间了!粮赋欠收三百余万石!这些人既然不识时务,便让其为我大炎奉献一切!若是边境大战骤起,这些人抱成团来扯我们的后腿,后果不堪设想!”
刘治、乔天、王明义和秦杰四人起身抱拳:“遵大将军令!”
“同期,各地紫甲卫每五十人与军巡组合力监察边军,在此次清剿行动当中,但凡军将兵卒中胆敢以权谋私者,杀无赫!”
“是!”
“将军,抓捕完成之后,罪责裁定移交官衙?”
“可以,本将会提请监察司配合,此次官衙当中一应冒头之人,一并清除。”
乔天、王明义和秦杰三人心头狂跳!大将军此举,将有数万人被拿办!这是要把将军郡的天给捅破!不过,三人心中可谓是炽热满腔!跟着大将军,解气!
“一应沾染人命者,监押之后当地官衙可在监察司、军巡组核定之后处决,不必移送路衙和郡衙;重罪者发送矿场挖矿,修筑城防;重罪以下,整修官道、修筑水库堤坝。”
“女眷呢?”
“罪分四级,涉人命者斩;重罪者入军房;重罪以下浆洗服役;最轻一级充至官营作坊杂役。但有一点,女眷罪责裁定,须经官衙刑房、监察司、军巡组、紫甲卫复核议定,以免悉数往着重罪裁定。”
“是,将军。”
“尤其要注意一点!兵贵神速!动辄便不能再给这些人反应时间,否则一旦激起民乱,本将压不住。”
“末将明白。”
腊月二十二,李延其回到西关城后第一时间跑进驸马府,钱林引着李延其往着三进院的正厅走去路上说:“督司大人,你可算回来了,驸马爷可是念叨你好多次了。”
风尘仆仆的李延其说:“本官倒是想要尽快回到西关城,可偌大的将军郡呀!本官可是腿都跑细了!才堪堪转了一圈,从来未曾在一个地方待过五日!”
钱林笑说:“大人辛劳,驸马爷自然心如明镜,大人高升指日可待!”
李延其上前往着钱林肩膀重重一拍:“胡说八道!本官现在已是一郡督商司正使!往哪里升?”
钱林尴尬一笑:“小的就是这么认为的,嘿嘿!”
李延其歪头看了一眼钱林:“不过你说的也对,虽然本官是将军郡商督查检司正司使,可是至今没有品级,是该跟驸马爷提一下这事。”
钱林连连点头。
苏启抬眼看着快步进厅的李延其,促狭笑说:“李公子,这半年余不见,倒是吃胖了不少!”
李延其一屁股坐到苏启一侧埋怨:“说的什么话,苏公文武双全,你这话怎么一点也不恰当?这叫胖?”
李延其一边叨叨,一边起身转了一圈:“健壮!这叫健壮才是。”
知画给李延其倒上茶水,嘴角一勾,俏脸扭往一边走回苏启身后。
李延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便听苏启说:“还好,历经半年艰辛,虽说黑了不少,但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