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百鼎同荣郡大将军府,百鼎东地驻防领军主将袁字宾沉声说:“封家此次危矣!本将不曾想到此时皇朝会将封家放弃。”
副将彭良看着痛心疾首的袁字宾,心下也是极为沉重!彭良很是认同袁字宾所说,自封家到将军郡扎根下来之后,屡屡给百鼎送来的情报,避免了不下十余次己军被伏的危险不说,频频把将军郡军备民生的概况传给百鼎边军将领,让百鼎边军得以及时调整对应策略,以上两点已经足以表明封家在将军郡存续的重要性,更何况封家还给百鼎边军不时输送的钱财或是急需之物的调配。
“大将军,皇朝下了这样的命令,想来是有更深层面的考量。”
袁字宾听着副将彭良干巴巴的劝慰,沉声一叹:“罢了!我们既不知封家接收的行动指令具体,更不知封家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在此哎声叹气,于事无补。这月余以来,我边军多次与天宁军小股接战之下,互有死伤,可谓是半斤八两。据探报来看,五千天宁军疲于应付我边军袭扰之下,不妨加派骑军对将军郡进行袭扰,以配合封家行事。”
“大将军,如今大兴与我百鼎盟约未成,若是我边军对将军郡发动重兵进击,是否会使得两国商谈生变?”
袁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说:“这一点倒是不可不考量在内,若是与大炎重兵接战之下,则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是万万不能的!可若是战事规模加大,想要停下来便难了。”
“大将军,至多不过半月,大兴与我百鼎盟约定下之后,再作打算不迟。”
将军郡西关城封家书房,封图的一双昏花的老眼中满满的疲惫!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鬼七他们安排得如何了?”
封志远回说:“父亲,鬼七他们已经全都到位,并且这两日来都在踩点。”
“远儿,你觉得此事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大?”
封志远满脸苦涩,迟迟未做回答。封图看着儿子,良久未作声响,仿若是想要等着儿子回答之后再行说话。
“父亲,恕孩儿直言, 成功的几率一成都不会有。”
封图凝眉看着封远:“远儿,为何有这样的判定?”
“我们此行之目的是要刺杀苏启,可苏启自到西关城以来,任何一次出行都有影卫护卫,苏启的亲卫明面和暗里都在随时警戒当中,他从来就没有独自一人外出过,可见苏启对自身的安危极为重视和小心!且影卫不论是甲胄兵械都堪称顶级,其密不透风的护卫,足见一旦苏启有危险,纵是影卫以身做盾,都不会让苏启受到伤害。况且苏启明面和暗里的亲卫兵随时都有数百随行暗中护卫,这样的防卫力量和布置,想要得手,除非我们有大军在手。”
“可事到如今,前后均为死路!我封家别无选择呀!”
两父子沉默良久之后,封图问:“安排到大兴的人都离开了吧?”
“都已陆续离开了,父亲。”
封图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过两日,你也以磋谈生意为由离开西关城前往大兴去吧。西关城的一切后果,便由为父承担。”
“父亲,为何不能安排人手到各路烧毁粮仓来向督监复命?”
“这一点为父仔细斟酌过,我们的人手哪有那么多,粮仓虽说多是老卒看护,但苏启秉持公正,不但对一众老卒作了贴心的安排,且体恤有加!这些个老卒对苏启感恩戴德,尽忠职守不说,若我们一旦对各路粮仓发动攻击,他们肯定会拼命的!他们大多身有残缺,年龄又多近五旬,若是因守粮仓丧命,能拿到的抚恤可是两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封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们区区两百余人,在经钊领政之时,若非为父让他们彻底隐匿下来,可能早被经钊和廖明红这两个老家伙给连根铲除了。与其分开去送死,何不搏一把大的!若是能将苏启杀掉的话,你们便能回到百鼎去过富贵的安生日子了。”
驸马府中书房,苏启、连刀、蔡敏、梅云丰、云鸣、孙晓六人分坐书案两边。
“云大哥,照这么说来,封家必有大的图谋!他们的后辈都分往大兴而去,看来是想破釜沉舟呐!”
云鸣轻轻点头说:“小启,重点在于我们不论使用怎样的手段问讯,封家的这些后人出奇的一致,都说是听了封家主事人安排到大兴,其它的一概不知。”
梅云丰说:“将军,末将以为,这越发可以肯定封家的图谋很大!才会将嫡系后辈安排前往大兴。”
云鸣说:“小启,这些时日以来,落叶山庄的一众好手,并未发现城中一众大商世家有异样。”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他们耗下去。百鼎屡屡犯边试探,若不一次打疼他们,将会影响到我们对边关隘口的加建,一旦今年无法加建,就要等到来年。我们绝计等不起的。这样吧,二师兄安排柳张两位大叔率着军情司的同袍着力在全郡拉练的同时,要对棉桑复赋、政令施行进行摸查。”
蔡敏回说:“小启放心,有壮壮和杨勉师弟的人马互为依持,不论是传令还是协防都不会有差池的。”
苏启朝连刀说:“大师兄,军巡司诸务让弟兄们都盯紧些,新军军纪持正与否便在接下来的半年,诸事有劳师兄多多费心。”
“小启,师兄晓得其中利害,师兄不会让你失望的。”
“云丰大哥传下军令,城内四大营巡防换防往上提一级,不要给宵小之辈有可趁之机。严防西关一众主官安危受到威胁。”
梅云丰神情凝重地点头说:“将军,若是这样安排之下,封家或是其它势力蜇伏不动,长此以往之下,军卒难免会有怨言。”
“本将知道其中利害,但这些世家盘踞将军郡都有百余年之久,其底蕴积累不可小觑!若非有大军在手,兵力分散之下还真担心被他们伺机钻了空子。乱就乱一阵吧,总比一直如鲠在喉要好。”
梅云丰不无担忧地说:“将军,三大盐商乱象才平,如今再动封家,难免使得其它世家和商贾心生敌意,这般接连树敌是否再斟酌一二?”
“云丰大哥思虑周全,本将自然明白,只是敌人犹似阴冷的毒蛇一般潜于暗处,使人防不胜防,一直防范之下,几时才是个头?”
梅云丰说:“将军,末将以为可以将封家一众后辈隐秘带回城中关押,将封家主事人请到关押处开门见山来谈,若对方识相,末将便带兵一举清剿,若是执迷不悟,末将不信封家主事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众后辈受刑!”
云鸣稍作琢磨后说:“小启,梅将军建策,我认为可行,我所率暗卫可以全面对封府进行监探,引蛇出洞不失为良策。”
“经大人和老将军返京之前就有叮嘱过我,封家看似无争,实则是隐忍蜇伏,在经大人和老将军连番敲打之下,只是隐蜇更深而已。”
“将军,有没有可能这封家乃是百鼎细作?”
孙晓一言话毕,满座皆惊!苏启五人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十数息之后,苏启说:“孙晓所言若是成真,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
“如此一来,那我们更当依计而行了。”
云鸣说完这话看向苏启,苏启轻声说:“这么说,封家留其后路,集全力于一处,这一处自然便是我了。传令下去,后日本将要前往明学书院与众学子会晤。”
孙晓一听便急了:“将军,这怎么可以!既然知道封家极可能是冲着将军而来,将军怎么可以以身犯险!”
苏启抬手制止孙晓:“孙晓,既要引蛇出洞,本将若不现身,蛇怎么会出洞呢。”
云鸣说:“孙将军不必担忧,你家将军武功已然位列一流,这是除开我们自己,他人不知的隐秘。我所率暗卫皆是身手了得的生死兄弟,加上孙将军所率的影卫,要护小启周全不难。”
“云大哥,既要引蛇出动,影卫自然不可能多派人手,这怎么能够保证万无一失呢!”
苏启说:“孙晓带四十影卫随行即可,历来都是两队人马未变,才不致引其生疑。至于云大哥的暗卫除了防范住迎辉道两侧外,不要随着本将走动,迎辉道与归南道交叉口是最为适于动手的地方,细作布置之下,不会有危险的。”
“另外,将封家一众后辈秘密带至西关城中关押,约见封图一事作罢,既要来一场较量,本将不想留下后患。”
七月二十二,封图端坐偏厅,鬼七单膝跪地听训:“鬼七,明日一早不论结果怎样,你们十死无生,你们的家人我封家自会安排妥善。”
“是,家主!小人定当斩杀苏启!”
鬼七出了封府,往着自己的小店回走。才转过安恩道,鬼七被一个三十许的精瘦汉子拦了下来:“哟,这不是孙老板吗?我到你店上找你不见,倒在这儿给遇上了。走走走,我们去两杯。”
精瘦汉子一边说笑,一边靠近鬼七轻声说了一句:“想不想见你家贞娘和孙洋。”
鬼七本想趁机拿下精瘦汉子,却在听了精瘦汉子的话后顿住,鬼七四下飞快看了看,精瘦汉子说:“放心吧,没有人跟踪你。如果想见,就随我来。”
鬼七和精瘦汉子不时说笑两句到了鬼七的纸烛店旁的小酒馆落坐,精瘦汉子要了一壶酒,一蝶卤花生,一碟凉拌豆条,一盘猪头肉。
店家送上酒菜时笑说:“老孙,怎么不照看店铺,有空到店里来喝酒?”
鬼七笑着回应说:“这是我表弟,今日才到西关,这不先到你店中喝上一两盅。”
店家笑眯眯地看了看精瘦汉子说:“那行,你们先叙话,我一会给你们上一盘卤猪蹄,权当是给表弟接风了。”
“那感情好!一会得空了便来喝一盅。”
店家笑着回说:“行,一会有空了便来。”
店家不一会送上猪蹄后便回了后堂忙活,精瘦汉子一边倒酒,一边若无其事向街道上扫了两眼后轻声说:“孙老板,我们捡紧要的说。你的妻儿,还有你的一众兄弟的家小,有一部分被我们救了下来,有一部分被山匪给杀了。”
鬼七端着酒碗,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精瘦汉子!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你表弟,你没有理由这样看我。”
听了精瘦汉子的话,鬼七垂下眼帘喝了一口酒问:“你刚才所说是什么意思?我的妻儿在哪?”
“你们的妻儿随行的商队到青川郡内不久,便被山匪给劫住,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你们的一众妻小都将被斩杀殆尽。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没事,现下便在城中,至于其余人则是安排在城外。”
“我的妻儿在哪?”
“若你愿意,我自会带你去。快吃点,吃完之后我们便去见你的妻儿。”
精瘦汉子不急不徐喝着酒,抓着猪蹄在嘴中嚼得“咯吱咯吱”响,鬼七纵是万分不安和担忧,也只能耐着性子坐陪。
小酒馆的店家适时陪着鬼七两人喝了两盅后,鬼七和精瘦汉子会了酒钱出店。
鬼七到店门口停了一下朝店家说:“老杨,若是有人找我买纸烛,你便说明日再来。今日我陪我表弟在城中转转。”
精瘦汉子带着鬼七朝归南道走了半里余,在一座宅院大门前停了下来,上前轻轻扣了两下门环,一汉子将门拉开,看向精瘦汉子笑了笑,又看向鬼七点点头后,闪往一边让精瘦汉子和鬼七进门。
鬼七朝着院里看了看,又朝开门的汉子看了看,跟在精瘦汉子身后朝院内而去。
精瘦汉子将鬼七带到正堂边上的房屋门口说:“孙老板,你的妻儿在屋里,你进去吧。”
精瘦汉子话毕,屋中传来一妇人声音:“是你吗,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