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书房。
白奎金刀大马坐在书案后圈椅。
四周是满墙的书,特地用名贵黄梨木书架摆放。
书房内砚山笔床墨匣等用物无一不名贵。
显得老父亲的笑脸更不值钱。
“管家,把少爷最喜欢的茶跟甜点端上来!”吩咐一句,白奎手肘搭在书案往前倾些许,“儿子,这趟在禹州玩得可开心?跟爹说说那边的事儿?”
白彧坐书案对面,半个身子靠着书案单手支腮,回到家便是懒洋洋之态,“我在外面做什么能瞒得过你,用得着我再说一遍?”
“啧!从别人口里听来的跟儿子亲口说的怎么能一样?来来,快说说,让爹高兴高兴!”
“洪水之后官府不作为,粮商把持米价,受罪的只有穷苦百姓。我用几十万两银子做局,勾着禹州粮商大肆从外地调粮。粮商做这门生意数年十数年皆有,论从外调粮的渠道及能力,没人比他们更强。如此一来既能暂解百姓燃眉之急,又能将各地粮食往禹州集中,赈灾的路铺平,等魏离来了之后强权收网即可。我用望鹊楼渠道给长京递信,魏离比官府预估的提前到来,没给他们时间扫灭罪证清理痕迹,结果自然顺理成章。”
因为赈灾及时,禹州这次洪灾最后统计出来的损失亦极小。
等青年话说完,白奎表情变得古怪,有些不可置信,“儿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出去一趟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换做以前爹让你说这些,你最多给我一个白眼!”
白彧瞥了眼男人鬓边不知何时冒出的白丝,如他所愿给了他一个白眼,“现在有没有找回点熟悉感?”
“那倒不用这么熟悉,赚了多少?”
“三十万,从魏离牙缝里抠出来的。”
“下次双倍的花!再双倍赚!”
“得有那么多一样傻的冤大头,老头,别太贪。”
被儿子怼惯了,白奎丝毫不受影响,笑得白牙晃眼。
他儿子就是他儿子!
聪明!厉害!贼招人喜欢!
九十多万撒进去转头拿回三成利润,一文钱没花还赚了好名声让当地百姓感恩戴德,当爹的都赶不上儿子了哈哈哈!
禹州那些冤大头输得不冤,百姓受灾,粮跟钱全从他们口袋里掏了,背了骂名还吓破了胆……谁让他们遇上他白奎的儿子呢?
“管家,再上一壶好酒!”
老管家乐颠颠端茶递酒上点心,笑得脸上找不出一处没褶子的地方,“少爷,您的房间奴才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换了新的铺盖被褥,烧了暖炉,少爷一路舟车劳顿,喝完茶赶紧去歇一歇!沐浴的热水我也吩咐厨房备着了!”
“不急。”白彧捻了块枣糕塞老管家嘴里,撑案起身走到书房另一边,那里偌大沙盘,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小旌旗仍插在东濮位置。
“老头子,我这次在蜀道遇上个奇怪的人,云秦的,叫莫立人,他看我的眼神颇奇怪。”白彧突然开口,将东濮位置上的小旌旗拿了下来,在指间随意翻转,“云秦依附西陵,我怀疑他这次行动听的是西陵命令。”
白奎笑呵呵倒了一杯酒,眯眸浅酌,“这些事爹就不知道了,爹就是个做生意的,有钱赚就行,那些什么国什么国的爹一听就脑袋疼。”
后方,儿子嗓音散漫飘来,“东濮已经下水了,诸国乱象已现端倪……下一个目标,西陵吧。”
“噗——”白奎一口酒箭喷出来,瞪大虎目扭头,亲眼看着儿子把那支小旌旗插到了西陵头上。
白奎手抖,酒杯里的酒水不断往外跳。
“爹,怎么突然受惊吓了?”青年回头,桃花眼弯弯,笑起来愣是一股子让人心惊肉跳的味道。
白奎立刻敛起神情,一本正经,“胡说!你爹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被吓着?是这酒味道不太对,入不了口,管家,给我换一坛更烈的!”
老管家,“……”
府里只有这一种烈酒,除了这种,剩下就是甜酒酿了。
家主被气糊涂了不是?
旌旗插上了,逗老爹也差不多了,白彧拍拍屁股施施然走人,“我去洗个澡,再去望鹊楼看一看干爹。管家,把老头子的酒收了换茶,一把年纪别让他贪杯了。”
白奎垮着老脸。
儿子突然孝顺。
可他并不是很开心。
谁一把年纪?
等儿子走了,白奎三两步跨到沙盘前,小心翼翼把西陵头上的旌旗取下来插回东濮位置。
沉默端详片刻后,又把旌旗插回西陵,嘴角逸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
元宵节。
三势力齐聚徒北村,来凑大胡子的热闹顺便过节。
挤在苏家堂屋里烤着火,吃着从禹州带回来的米饼,仨首领除了百晓风外,其余两人咬饼子皆咬得面目狰狞。
“苏老哥,这就是你们家乡的年节特色?硬得跟石头一样,格外考验牙口啊!”半个巴掌大的米饼,白奎奋力咬下一角,感觉自己的牙隐有些摇晃。
大胡子已经啃了两个了,牙帮子发酸,“确实硬,怪事,吃了还停不下来。”
苏老汉乐,“咱那边的米饼就是这样,硬是硬,但是越嚼越香,要是加上点芝麻粒、油渣,嘿!更好吃!”
苏老婆子坐边上纳鞋垫,绣花针在头发上抿了两下,笑道,“米饼这东西,寻常百姓家只在年节做一次,要是做得软乎好嚼,三两天就得被娃儿们吃光。像这样把米饼做得硬些,拿一个给娃子,能让他嚼上半天的,既能解馋又能吃得久,说白了就是好东西省着吃。”
苏大这就有话说了,“这东西我们小时候实在咬不动了,得找石头捶开,砸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嘴里慢慢吃,这样咬真得崩牙!”
苏二从旁边筐子里拿了个米饼架在火钳上,靠近火盆烘烤,“怕崩牙,还有另一种吃法,把米饼这样放火上烘一烘,烘热了会软很多。不过小时候我爹我娘不让咱这样吃,怕吃得太快哈哈哈!”
看着米饼,自然会想起离开了十多年的家乡。
以及留在家乡的亲人。
刘月兰跟何大香没说话,两人低头烤火,鼻尖皆有些发红。
怎么可能不思乡。
听甜宝他们回来说起两家情况,两个妇人被愧疚压得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