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的马车檐角铃铛声响,卫时玉坐在白马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愠香,神色淡淡,“让你们郡主和朕说话。”
“你……”
愠香忍了忍,回头想告诉黛宁,黛宁却已经掀起帘子,向外探出头来,微微凝眉,望向围住马车的黑甲卫,不动声色的问:“陛下想和我说什么?”
卫时玉终于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眸染上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凝她一眼,目光却挪向她身后,道:“王妃来长安,怎么不通知朕一声,朕是小辈,理应拜见才是。”
黛宁淡定的神色终于露出几分端倪,眼底划过一丝凉意,冷下脸问:“你想做什么?”
生气的情绪还未宣泄,背后一只手,搭上黛宁的肩,她回头望去,李夫人无声安抚。
再抬眸,李夫人眼底的柔意便尽数褪去,她望向卫时玉,笑着问:“陛下登基,我与王爷也不曾贺喜,确实是我们不对。此次入京,也是我思念小女过甚,望陛下见谅。”
黛宁深吸一口气,按着母亲的手,在她耳边道:“母亲且等我一下,我去解决这件事。”
还没下马车,又被拉住手,李夫人问:“能解决吗?”
“自然。”黛宁笑道,“这件事,原本就是我的问题,不该拿它来打扰到母亲的。”
“去吧!”李夫人便松了手,望着黛宁下马车,站到马边。
坐在马上的少年,望见黛宁,脸色依旧不太好,但眼里的欢喜,却满到几乎溢出来。他弯下腰,居高临下望着站在一边的黛宁,问:“你要和朕说什么?”
黛宁回头看了眼,对卫时玉道:“你先把路让开,先让我们回去。”
“那可不行。”卫时玉摇头,眼角眉梢荡开笑意,对黛宁道,“好不容易才堵到郡主一回,朕怎能如此轻易就放你走。”
黛宁叹了口气,说:“那你先放我母亲回去总可以吧!”
“郡主肯留下来,那自然没问题。”
卫时玉直起身,马鞭扬了扬,黑甲卫便让开一条路。
车夫驾着马车,缓缓路过黛宁,愠香担忧的喊了声:“郡主。”
“你们先走。”黛宁挥手道。
愠香没说话,虽然是听话的,但走出很远,目光还粘在黛宁身上。
李夫人看她一眼,心道,这丫鬟倒是够忠心。便劝了句:“别看了,先回府吧!”
愠香这才缩回脑袋,闷声闷气的问:“夫人不担心吗?郡主一个侍卫都没留。”
“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夫人神色淡淡,闭上了眼。
她是过来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那少年帝王,看着面冷,眼里的柔情,炽热浓烈,仿佛要点燃一座火山。
亏她还以为这丫头玩过火了,没想到,现在主动权依旧在她手上。
李夫人想了想她与北镇王的事,心下稀罕道,当年也是她先动的心,她先用的手段,但这么多年,她可没变过心,这丫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愠香不太懂,但夫人面前,她不敢问,只能按捺着担忧,默默的坐在一边。
黛宁仰着头,望卫时玉,看了一眼,又后退数步,眉眼一恹,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再耽误下去,天都黑了。”
卫时玉望见她后退几步,不满极了,眼神冷厉,问:“你退那么远做什么?”
“看你得一直仰头,累得慌。”黛宁无语住了。
卫时玉沉默片刻,利落的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周福,步步走到黛宁面前,这才问:“先前,你跟我说,你不可能告诉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记恨至今。”
“是这样,怎么了?”黛宁抬起头望他,寸步不退。
卫时玉微微弯腰,望着她冷清的眼眸,顿了片刻,慢慢的,忽然又笑起来,他说:“黛宁,如果我不在乎呢?你是否记恨于我,若是我半点不在乎呢?”
他伸手,指尖温柔擦过黛宁眼尾,下意识的,她眼睫眨了下,睫羽扫过他指腹,有些痒。
但黛宁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拍掉他的手,眉头一凝,道:“随便你在乎不在乎,你要是真没什么说的,那我就走了。”
她一提裙摆,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卫时玉拦住她,笑着道:“你陪我走走?一会儿我就放你离开。”
黛宁不耐烦道:“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卫时玉反问。
“你不说,那我回去了。”黛宁转身要走。
“黛宁。”
卫时玉唤了她一声,黛宁回头,望进他眼底,在她的目光下,卫时玉缓慢且又小心翼翼的,牵住她的衣袖,笑着问:“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好不好?”
“就你?”黛宁眉头一挑。
“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绝对不输沈尽言。”卫时玉眼里带上三分恼意,拽着她道,“我给你画完,就放你走。”
“好。”黛宁点头了,问,“去哪里画?”
最后卫时玉挑了一间雅室,屋内点着金丝炭,暖而无烟。黛宁开了窗,屋外,红梅点点,开在她身后。
黛宁抱着暖炉,有几分不耐烦,问:“你到底画好没有?”
“你别乱动。”卫时玉皱起眉说。
黛宁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屋外一缕风,吹得窗口铃声响动,她撑着下巴,望向一脸认真的卫时玉。
她有些走神。
这样的场景,曾经是黛宁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如今卫时玉满眼是她,亲手捧到她面前时,她又没了兴趣。
卫时玉画的不算慢,但黛宁无聊一遍遍玩腰间玉佩时,他才将画捧到黛宁面前,献宝般的问:“怎么样?朕画的可好?”
由最厉害的前朝首辅教出来的太子殿下,画工自然是巧夺天工,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黛宁只懒洋洋望了眼,就道:“那你可以放我走了?”
“等等。”
卫时玉伸手,俯下身,捋开黛宁额边碎发。他靠的太近,呼吸都要交织起来。
黛宁慢慢抬起眼,望着卫时玉的眼睛,眼底薄薄的凉意浮漫出来,她没有动作,慢慢的问:“卫时玉,你想做什么?”
她眼底的冷漠,仿佛一根刺,扎入他心口。
卫时玉呼吸一顿,向后退去,笑着说:“没什么。”
一抬头,却望向了窗外梅树后站着的人,卫时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