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黛碧在余娇的安排下,去了京城。
杏楼里,听完暗卫面无表情的传话,柳蘼芜没有出声辩解,待人离开之后,毫无征兆的将梳妆台上所有的物件挥手扫到了地上。
屋外丫鬟听见动静,赶忙敲门问道,“柳姑娘,可是打了什么东西?要不要奴婢进去收拾?”
柳蘼芜冷冷的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出声回道,“不用。”
镜中这张脸艳而不妖,双眸含媚,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肌肤胜雪,能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为何偏偏他从不会多看她一眼?
十二岁那年,她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去怀柔投奔亲戚,却不想亲戚包藏祸心,见她生的好看,暗中与窑子联系好,将她卖掉换了一笔丰厚的银子。
就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是程英出现,这个男人宛如神明一般,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将她从那肮脏下作的地方带走。
少女慕艾,柳蘼芜根本分不清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绝望时被拯救的感激,抑或两者都有。
他请了人教她读书认字,练琴学舞,宅子里还有丫鬟婆子伺候,柳蘼芜甚至一度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长大。
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眼里心里全都是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他是个太监,不能人道,她以为自己及笄后,便能嫁与他为妻。
直到后来才知道,他还养着几个如自己这般容貌娇艳的女子,她柳蘼芜在程英那里,既不是唯一,也不是特殊的。
十五岁那年,知道程英养她们,是为了让她们入宫伺候皇上,柳蘼芜一气之下,将自己卖身杏楼,这样自践自轻的举动,她以为会激怒程英,换来一点点他的怜惜。
等来的却是让她在杏楼搜集情报的安排,也让她认清了自己在程英的心中根本没有任何位置。
可她还是放不下这个男人。
从前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她还能骗自己,这个男人因为是阉人,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女子,可偏偏梁无双出现了,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铜镜中柳蘼芜的眸中浮现深深的嫉恨之色,姣好的面容隐隐有些扭曲。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柳蘼芜皱了皱柳叶弯眉,冷声问道,“何事?”
丫鬟在外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沈大学士府上的沈二姑娘来了,想见见您。”
柳蘼芜收敛神色,起身打开了房门,丫鬟看了一眼屋内摔落一地的胭脂罐子还有朱钗发簪,谨小慎微的道,“这是誰惹姑娘不开心了?”
“收拾干净,不要去房妈妈那里多嘴。”柳蘼芜脸色冷淡的吩咐完,又问道,“沈二姑娘在哪间厢房?”
丫鬟回道,“中楼二层的梅兰阁,沈二姑娘带了位眼生的姑娘来,奴婢没认出是京里哪家的小姐。”
柳蘼芜微微颔首,朝外面走去,这杏楼里的丫鬟奴才迎来送往,但凡京城里有些权势的人家,大多一眼便能认出,上次那沈二姑娘带了远嫁去青州又和离回京的王家表姐过来,这次不知又是带的哪家姑娘。
走在楼里,柳蘼芜唇角已勾起了惯常的笑容,百媚横生,春风拂面,惹的不少楼里的客人侧目搭讪,八面玲珑的应付一通,柳蘼芜袅袅娉婷的走进了梅兰阁。
“沈二姑娘,今日楼里可没有诗会,哪阵春风将您吹了过来?”柳蘼芜柔媚一笑,声音中的热络恰到好处。
沈莞也笑着道,“蘼芜姑娘,快请坐。”
柳蘼芜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睫毛轻抬,看向坐在沈莞旁的杨寄燕,出声道,“这位姑娘倒不曾见过,从前可是没来过杏楼?”
沈莞介绍道,“她姓杨,名唤寄燕,幼时也是在京里长大的,杨大母亲人早些年外放到青州做知府,燕姐儿一家都跟了去,近日才回京。”
京城里最是势力,何况杏楼这个名利场,怕柳蘼芜会因杨寄燕的身份冷待了她,沈莞特意加了句,“我母亲与她母亲在闺中是手帕交,我俩也情同姐妹。”
“原来是杨姑娘,往日虽不曾见过,不过日后你可要常来咱们杏楼坐坐,每十五日楼里都有诗会,很是热闹。”柳蘼芜看向杨寄燕,笑着说道。
杨寄燕的注意力在柳蘼芜染了凤仙花,修剪得格外精致的指甲上,精细到这般程度,难怪花楼里的女子能勾得男人魂不守舍,家里娇妻美妾,还要往勾栏院里跑。
见杨寄燕似在走神,沈莞轻捏了下她的手臂,杨寄燕回过神来,见柳蘼芜看着自己,她并不局促,出声道,“蘼芜姑娘生得可真好看,你一进来,我便闻见了一阵香风,很是好闻,不知蘼芜姑娘熏的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