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带进屋里，地里还干活的两个叔叔听到消息赶忙赶了回来。
“娘、娘你醒醒！”
刘氏被放在炕上，无论儿子怎么叫，都没有半点反应。
在场的人已然红了眼，更有小的孙子已经哭出了声。
“奶奶……你起来，起来抱抱家宝，家宝害怕……”
老幺张家宝小小的手轻轻晃着刘氏，看刘氏不跟以往一样起来将他抱起哄，莫名有些害怕，眼泪掉的更快了。
张大宇跟张婷婷两个大的也是红着眼守在旁边，一声又一声的“奶”唤着，张不凡的大叔跟二叔还有姑姑就更不用说了，急的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毫无血色。
张不凡的娘戚映彤紧忙拨开众人走到最前，将老太太扶起，一手掐上她人中。
“都让让！让风流通些，娘呼吸不过来！”
她眼中虽然有焦急，但却比其他人镇定不少。
听她这么说，大家伙连忙退出门外，眼巴巴的望着炕上的刘氏。
刘氏依旧没有反应，一口气憋在心口，撒不出去，也咽不下去，硬是给自己憋晕了。
戚映彤的出现，莫名让这一大家子找到了点主心骨，所有人都提着口气看着戚映彤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永安更是双手紧攥成拳，指甲都掐的掌心流了血。
他娘要是有个万一，家里这么穷，连带他娘去城里看病的钱都没有，到时候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老娘就这么倒下，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抽痛无比，要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个道理。
这世上，只有“穷”才是最大的病！
“哎……”
戚映彤掐着刘氏人中好一会儿，终于，刘氏有了反应。
长呼出口气之后，缓慢的睁开了眼。
“娘！”
张不凡端着一碗水连忙从门外走了进来，递到戚映彤手里，“快给奶喝。”
这水里，她加了养神丹，能让刘氏心情镇定平复下来。
戚映彤扶着刘氏，将一碗水一点一点的全都喂给了她。
这水清凉，还带着一股甜滋滋的感觉，落下腹中，刘氏只觉胸口憋着的气，缓慢的散了开来，蜡黄的脸色也恢复了点元气。
“娘，你吓坏儿了……”
看老娘脸色变好，张永安再也绷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刘氏面前，泣不成声。
张永福被感染，一手掩面，也跟着哭。
其余老小，也都是如此。
“奶、奶，地上有蝎子！好多好多蝎子！奶你快下来看，咱们今晚吃蝎子！”
如此悲戚的时刻，张小花从外面跑了进来，拉着刘氏的手就要她跟自己出去。
张不凡闻言，连忙看向周身，果然有黑色气体溢出，她忙稳住心神。
手镯内散发出淡淡灵气，将她身上无意间泄露出来的黑气净化。
幸好没修仙的人，看不到她身上的黑气。
谁也没发现，张不凡身上黑气消散瞬间，外面密密麻麻的毒物跟着四散开来。
“小花别烦奶奶，奶奶身子不舒服。”
大儿媳妇王氏抹着眼泪，将自己的女儿拉到一旁。
刚刚刘氏出事的一瞬间，她心中也悲戚。
她丈夫体弱多病，她唯一的女儿也变得痴傻，平日里还有刘氏帮衬着，眼下若是刘氏走了，就她一个人，如何撑起这个家？
刘氏抬起眼，静静的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张不凡，再看向照顾她的戚映彤，再转眼看向张家宝、张大宇、张婷婷，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大儿子，张永安身上。
“哎……”
她又是长叹一声。
仿佛历经沧桑，已经看遍了沧海桑田，归于平静。
“……你看看你，毁了自己，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张永安红着眼，眼泪掉的更快，握着自己老娘开始转温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带着浓重的鼻音道。
“娘教训的是，娘教训的是……”
“奶，那个姓牛的说的不对。”张不凡高抬下巴，“都说善恶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该遭厄运的是那牛奶奶一家，咱们家会好好的，大叔也会好好的！”
张不凡在刘氏的眼里，就是个脾气硬、爱淘气的小姑娘，偶尔还有些坏心思，但到底还是自己亲孙女，怎么看都亲。
老一辈，都信这些神神道道的。
眼下听她这么说，虽是童言无忌，但却是将她压在心里最后一点气给冲散了。
刘氏笑了起来，现在也觉有力气坐起来了。
伸手拉过张不凡，疼爱的在她小脸上摸了又摸，“我的孩子们，又瘦了……奶奶去给你们做饭去。”
刘氏这才出了事，谁肯让她干活，几个媳妇包括自己的女儿在内，都抢着进厨房。
家中粮食所剩无几，还没到收成的时候，大家伙都紧着裤腰带过活。
熬点棒子粥，都不敢往里多放几颗，稀的像是清水村的那条河。
照旧是炒点土豆子大白菜，贴几个玉米饼子，刘氏身子虚弱，就多给她煮了一颗鸡蛋，做好以后，饭就上了桌。
张不凡坐在桌前，看着满眼的素淡，没有动手的欲望。
桌上气氛十分压抑，全都低垂着头看看菜，再看看板着一张脸的老太太。
张小花却察觉不到这气氛，看见有吃的，伸手就拿了个玉米饼啃着，还对着她爹张永安伸手比划。
想比划个七，但是不知道怎么比划，那手势看起来跟喝酒划拳似的，搞得张永安尴尬无比，忙把自家姑娘的手往桌底下按。
老太太看着张小花，再看看张永安，再看向老二张永福跟生的两儿一女，再看自己还未出嫁的小女儿，最后看向张不凡跟她娘，眼圈不由得又红了。
“快吃饭吧，待会儿还要下地干活。”
她这么说，大人们倒是动筷子了，几个小的却是手在动，眼睛却不离桌上那颗鸡蛋。
张家宝最小，心思也最不会掩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鸡蛋，直舔嘴唇子。
但是他心里又很清楚，那是给奶的，不能要。
这么明目张胆的视线，老太太哪儿能瞧不见。
磕碎了鸡蛋，剥去外壳，露出白嫩的肉来。
白嫩的肉分成六份，放在儿子儿媳还有女儿碗里，而后将一颗蛋黄分成五份，给了五个孩子，张不凡也有一点。
“娘，这是给你补身体的……”张永安忙将蛋白给老娘碗里送回去。
刘氏伸手将他拦下，“老婆子我剩下年岁不多了，老天爷该收我的时候就收了，吃这些，补不了多少，你们吃吧。”
谁要还往刘氏碗里送，就被刘氏一眼瞪了回去，索性都红着眼，将碗里的一点鸡蛋吃了。
蛋白滑嫩，蛋黄粉糯。
是老张家的人鲜少吃到的美味。
张不凡一口就吃了，吃完咋咋舌。
要是有肉就更好了……
想那二房的人缺心眼子，一天却能吃到一顿肉，这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心下暗搓搓的计划着晚上的行动。
没吃饱，张不凡悄悄摸了个饼子啃，顺带看了一眼自己娘。
其他人都义愤填膺，唯独她娘，眉眼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心思。
来这儿八年，看多了农妇的做派模样，她是越来越觉得她娘跟这儿有些格格不入。
农家做活时候，感觉时间过的特别快，眨眼就到了夜里。
张不凡趁着旁边娘呼吸深沉了，小心翼翼从被窝钻了出来。
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