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
卫峥嵘正在所里的室整理图书，眼角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抬头一看，是陆行知，笑了笑。
“什么风把你陆大队长给刮过来了？”
“有案子。”陆行知将手里的材料在桌上拍了拍，“死亡时间是昨晚，死者是女性，头部受伤昏迷后勒死，尸体被摆成固定造型，有一定的艺术性。”
“最关键的，现场发现一支HB的铅笔。”
“模仿案？！”卫峥嵘盯着门口的陆行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要是十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没破，卫峥嵘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开口要求参与，不过现在，不说重燃斗志，至少还能发挥发挥余热。
“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对当年模仿案凶手接触过的，刑满释放人员进行排查。”
“这里面有很多人是你曾经抓进去或者见过的。”
“由你出面，可能效果会更好。”
“没问题！”卫峥嵘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图书放下，迈着步子就往刘所办公室走去，刚到门口，又扭过身子。
“要不还是你帮我请个假？”
“我毕竟在这上班，贸贸然进去不太好。”
“你十三年前跟老霍可没这么讲究过啊。”陆行知诧异的看了眼卫峥嵘，然后帮他跟刘所请了假。
“老霍是老霍。”出了派出所，卫峥嵘解释了一句，“把材料给我看看。”
陆行知开车，卫峥嵘就在副驾驶翻看着从监狱拿来的材料。
“这个我记得。”
“这当年是因为打架进去的，要不是碰上严打，也不会被判这么重，不会是他。”
“这个我也知道，出来没几年就出车祸死了，当时正好在我们所的辖区，我去确认过，这个没必要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把找老卫，完全就是恰到好处，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把一半的人给做出了基本判断。
“这个。。。”
卫峥嵘罕见的陷入了沉思，陆行知开着车，不好探头去看，又好奇心发作，特别想知道那份是谁的材料。
“你看你那样子。”卫峥嵘笑着指着陆行知道：“就跟当年你开车，我吃盒饭时候，你眼巴巴的看着是一个样！”
“来。”卫峥嵘笑完，将材料放在中间，一如十三年前那指导陆行知放的位置一样，“你看看眼熟吗？”
“这个是，郭胜利。”
“对，郭胜利，刀哥。”卫峥嵘叹了口气，“当年大富豪洗浴城最繁华的时候，郭胜利就是那里面专门处理上不了台面事情的人。”
“最后因为砍了白小伟，然后被抓了。”
“我记得当初是判了十五年。”卫峥嵘边嘟囔着边仔细看了看材料，“果然，表现良好，减刑两年，提前放出来的。”
“你觉得会是这个郭胜利吗？”
“不可能。”面对陆行知的疑问，卫峥嵘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他要是有这个心思，当年也不会因为砍人进去了。”
“他那时候小弟多的很，钱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因为他为人仗义，每次打架都冲在最前面。”
“不过时间最能改变一个人。”卫峥嵘又自己改了口，“我觉得咱们可以去跟他聊聊，一是排查他是不是，二来也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下监狱里的事情，也许他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好主意，就从他开始！”
......
“卫公安。”
跟郭胜利所在辖区联系人确认后，陆行知直接开车来到一家汽车零配件修理厂，在跟负责人说明来意后，没几分钟的功夫，一个佝偻着背，满头花白头发的郭胜利，小心的来到卫峥嵘和陆行知面前，谨慎的打了个招呼。
“陆公安。”
看着郭胜利从底子里透露出来的谨慎和小心，卫峥嵘突然就有种悲伤的情绪在心头弥漫，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大十多岁的人，就是当年那个一把砍刀，在十几个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哪怕满身是血，也要剁掉自己一根手指，给自己一个交代的郭胜利？
“不用紧张。”这边卫峥嵘还在感伤，陆行知则招呼着郭胜利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就是跟你了解一些事情。”
“请二位领导放心，我知道规矩，说能说的，知道能知道的，其他的，一律不要去管。”
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郭胜利，卫峥嵘悲从心来，掏出自己挎包里的小瓶白酒递了过去。
“我自己开车困的时候拿来提神的。”
“不值什么钱。”
看着郭胜利疑惑的眼神，卫峥嵘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你要是不嫌弃，就来上两口，放松放松！”
“那我就。”终究还是想喝一口的，自从出狱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份能糊口的工作，以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酒，现在也成了生活中的奢侈品几个月也舍不得买一瓶的。
局促的搓了搓手，又看了眼卫峥嵘，从他眼神中感受到善意与真诚后，郭胜利才起身，恭敬的接过来。
“那我就喝一口。”
开打瓶盖，先是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仰着头，小心翼翼的倒了大概一杯盖的分量，在嘴里一点一点的抿着。
“都送你了。”卫峥嵘鼻子一酸，最是难见将军白发，郭胜利虽然远比不得将军，但大概的意境还是能沾上边的。
“那就谢谢卫公安了！”郭胜利笑着起身，朝着卫峥嵘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在卫峥嵘极为不自然的表情中，将瓶盖拧上，装进了包里，还对着两人解释了一句。
“等累了来一口，提神。”
“你在监狱里的时候，是不是见过这个男人？”陆行知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将十三年前模仿案的男犯人照片递给郭胜利。
“这个人已经判处死刑并执行了。”
“但是考虑到当时监狱监管条件和入狱人员数量，他在执行死刑前没有被单独关押，我看了资料，应该在你旁边那个牢房里。”
“我有印象。”郭胜利深深的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是不是杀人犯？”
“对！”卫峥嵘和陆行知欣喜的对视一眼，接着道：“那你再想想，他在行刑前，有没有关系较好，或者说是经常说话的对象？”
“他很孤僻。”郭胜利在两人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从我知道他开始，就没见过他说话，连他是杀人犯的事情，还是监狱里面的领导放出来的口风。”
“然后他就被他的狱友们给。”郭胜利说着，小心的看了眼面前的两人，见他们没有制止，才继续道：“给教训了。”
“所以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
“他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话。”
那通过模仿案男性杀人犯口中套出作案细节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卫峥嵘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唇，又看向郭胜利。
“那你呢？”
“有人向你打探过当年连环杀人案的细节吗？”
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卫峥嵘在被逼到最后一步时，脑袋一热，没有拒绝郭胜利关于让他手下人帮忙排查收集信息的建议。
也就是那之后没几天，他就把白小伟给砍了，只认罪，但绝口不提原因。
“当年的那个案子，真凶不是已经被我解决了吗？”郭胜利听着两人一直在追问当年的事情，疑惑的说道：“都解决了，为什么还有人想要知道案件的细节？”
解决了？他一直都不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
陆行知没有说话，不过眼神已经把他想要说的传递给了卫峥嵘。
“我跟你说过，白小伟不是凶手。”卫峥嵘在十三年前否认过的，连嫌疑人都不是的白小伟，十三年后，又再一次的否认道。
“当年连环杀人案第一次发案的时间，我跟你，还有白小伟三个人，都在那个老浴室，我在协调你们两个人的矛盾。”
“你还记不记得？！”看着郭胜利已经没有聚焦的眼神，卫峥嵘以为他还在回想。
“就那晚，你把你那个跟工兵铲一样的玩意，让在你屁股底下泡的澡！”
“白小伟是在老家有猥亵妇女等犯罪事实，但是他不是当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我们两年前才终于抓住！！！”
卫峥嵘的话如同雷鸣，在郭胜利的脑海中炸响，搅浑了他的记忆，也让他清晰的想起来，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在自己的办公室，自己最信任的人，细虫，脸上带着干涸了的血渍，走进来跟自己说他看车看到了什么。
又带来一个说是被白小伟猥亵未遂的女的，哭啼啼的作证，在自己要出去弄白小伟的时候，又告诉自己，开车撞到了一个警察的事情。
全连起来了！
全明白过来了！
不对！还有个问题！
“那天白小伟手上的伤呢？！”郭胜利用力的攥住卫峥嵘的手，双目充血的一字一顿道：“他说刺了他一刀，我那天确认过，手臂上是打着绷带，伤口还没开始愈合，稍稍用力就出血！”
“那是白小伟自己喝酒，被碎掉的酒瓶玻璃渣给划伤的！”
卫峥嵘的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炸毁了郭胜利十三年来理智的基石，也炸翻了十三年前他所谓的兄弟感情。
“啊！！！”
郭胜利不禁悲从中来，自己傻乎乎的被人利用，被好兄弟背刺，自己坚信半辈子的理念就跟一摊烂泥！
“当年白小伟是凶手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卫峥嵘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急忙开口追问道：“是不是告诉你这件事的人开车撞了警察！”
没有回答，郭胜利在悲痛中昏厥倒地，除了还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还活着以外。
“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