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此刻的张司诚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肆无忌惮的朝着陆行知散发着他所有的恶,但迎接他的,只是陆行知那连表情动一动都奉欠的冷笑。
“不过是一幅画,就能让你变成这样?”
“死物而已,不过是你自己将画神化了,是你自己内心本就存在的恶念,操纵着你,同时你也自甘堕落的接受恶念的操纵!”
既然开了口,那就不要想简简单单的就给我闭上!
陆行知趁胜追击,猛地拍打着桌面,“什么画,什么指引,什么你口中的责任,都不过是你给自己所犯下罪行找的借口!”
“拙劣的借口!”
“你胡说!”面对陆行知近乎暴力的揭开自己的遮羞布,张司诚表现得就如同一匹被放逐的老狼王,悲凉、凄惨但更具有攻击性。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面对张司诚的临死反扑,陆行知表现得更加强势,伸手指着张司诚,大声道:“吴嘉从小丧母,然后在你的虐待中长大!”
“你看看他,他那么清晰的知道自己因为不幸而产生的恶念,但是他采取的却是跟你截然相反的途径!”
“你挥向莫兰!”
“挥向柳梦!”
“还有杜梅和白晓芙的杀戮,全部都被吴嘉拿来挥向他自己!”
“这就是他跟你最大的区别!”
“也是人与魔鬼最大的区别!”
“欲望,是拿来克制的,被欲望操纵的就是魔鬼,克制欲望的才是人!”
“恶念,也是欲望的一种!”
“不可能的!”陆行知的话将他自病重后本就不太牢固的精神给彻底击溃,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疯狂的摇着头,好像在通过动作来否定刚才的话。
“他是我的儿子!”
“他经历的就是我当年经历过的!”
“他必将走上跟我一样的道路!”
“想瞎了你的心!”见张司诚这种情况,经验丰富的老朱立马明白,现在就是审讯的最好时机。
“当年莫兰被你杀害的时候,怎么没能一眼看出来你的狼子野心!”
“嘿嘿嘿。”听到老朱的话,原本还在否认的张司诚突然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然后不等陆行知和老朱反应过来,用一种近乎病态的语气呢喃道。
“怎么可能看穿我呢?”
“每次我都会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来踩点。”
“特别是莫兰,我在图书馆发现她也喜欢那些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把她设定为我要打造的第一件艺术品了!”
老朱正想继续问下去,陆行知拦住了他,“让他自己说,我们不要干预。”
现在张司诚的情况很像之前吴嘉说的那种,在犯病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行为,会不断的将自己脑海深处记忆最深刻的事情说出来。
对于张司诚来说,没什么能比十一年前连续杀害三名无辜女性和间接造成自己当时妻子白晓芙死亡这些事还重要,还深刻的了。
于是,不大的审讯室里,陆行知和老朱化身聆听者和记录员,跟随着凶案当事人的口述,结合当年破案过程中的细节和情景,如同身临其境般的,再次回到了十一年前,从莫兰案开始,了解全部过程。
......
“晓芙。”市郊的公墓里,落寞的卫峥嵘将一束鲜花放在白晓芙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又模糊起来的照片,掏出口袋里的手绢,用力、熟练的擦拭了起来。
“我今天见到山山了。”
“对不起,十一年前,你的死就像那最后一根稻草,我。”
卫峥嵘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道,“我选择了逃避。”
“虽然这十一年来,我经常会想到连环杀人案,想到那些在我面前哭的声嘶力竭的受害人家属,想到她们祈求我抓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时候的悲痛和虔诚。”
“还有,你给我寄的那封信,和那天医院抢救室外,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张山山。”
“都是我的错!”空无一人的公墓,卫峥嵘也卸下自己最后的伪装,泪水沿着他脸上的褶皱呈现阶梯式滑落,“当年我接到那个电话,冲出去追查的时候,就遇见过张司诚那个畜牲,但是因为我自己内心的愧疚而选择无视!”
“如果那时候的我能够坚持,能够跨越自己给自己设定的门槛,也许你就不会死,山山也不会落到那个恶魔、畜牲手里长达十一年!!!”
“山山他。”
“变得我已经不认识了,我能看出他脸上的痕迹,还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但是他内心已经筑起厚厚的一道墙,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受黑暗、悲惨等负面情绪裹挟的同时,也将自己真实的内心深埋其中,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对于人群的疏远和孤立。”
“你不知道,今天他在我面前,跟那个畜牲对话的时候,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通透,又是那么的冷静,通透的让我心疼,冷静的让我心惊!”
“还有他压制心底恶意的方式,太过于极端,肉身苦难产生的痛觉只能起一时之用,轻微且短暂,还会产生病态的依赖和满足,当他习惯这种感觉后,恶意就会不被察觉的越过他拼尽全力构筑的防线,到时候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很担心。”
说了一大段话,卫峥嵘摘下眼镜,用手绢在脸上用力的抹了一把,“行知跟我说。”
“虽然现在山山还能靠自己来克制和控制,但是毕竟遭受的苦难着实多了些,也许可能生活中一件很小的事情就会将他彻底压垮和击溃。”
“不过你别担心,既然十一年后让我再次遇到山山,我就不会再让他从我手里丢掉!”
“我已经在打听咱们南都市最好的心理学专家了,南都不行,我就带着山山去更大的城市,不管如何。”
卫峥嵘深吸一口气,眼神直视墓碑上那张露着恬淡笑容的黑白照片,“我一定会将山山照顾好的!”
“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更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
“后面对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局长办公室里,霍局从自己抽屉里拿了颗糖果,递给沙发上坐姿乖巧的吴嘉。
“你现在,工作了吗?”
“谢谢。”吴嘉起身接过递来的糖果,放在茶几上,“之前上过一段时间的班,不过两个多月前已经辞职了。”
“嗯。”霍局沉吟一番,“那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份工作?”
“虽然不一定多合适你,但至少能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
“挣一些钱,不但可以养活你自己,还可以顺带让你积累些许资金,过程中也能去找自己喜欢的工作,都不耽误。”
“不用的。”面对霍局递来的橄榄枝,吴嘉摇摇头,“我虽然没有了工作,但不代表我没有能挣钱的方式。”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成绩不行,只上了个中专,但是我计算机水平不差,这段时间,我除了抽出必要的时间确认录音笔里的内容外,其他时间,我都会去网吧,在网上接一些编程的活。”
“挣得比之前上班要多得多。”
“那挺好。”只要不是把自己单独封闭起来,那就不会轻易走上极端,“不过有没有想过干点别的?”
“毕竟网吧那个地方,鱼龙混杂。”
霍局是担心,面前这个孩子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畜牲亲爹的阴霾,别又被盘踞在网吧的不良人群给带歪了。
“我准备开个鲜花店。”
说到这,吴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可见刚才他的话是发自内心,“地方我都已经看好了。”
“我准备就这段时间去把那个店面给盘下来。”
“毕竟。”吴嘉眼神不受控制的瞥向审讯室的位置。
“那个地方,我是住不成了。”
不光是因为被查封的原因,还有自己刻意埋葬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