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不是很大，打在了墙体之上，在墙面上砸出了个坑，震的墙后的仆人身躯抖动了一下，衣物摩挲的声音传进耳朵。
林月皎看了一眼那个位置露出的一点属于女子的头发。
算了。
转身离开了。
林月皎记得那个阿婆的铺子在庆王府的旁边，如果在的话，或许，她可以看到金玉。
对于金玉她的情感更复杂，她发现自己越待情感越不受自己控制的敏感，哪怕大家其实也没有认识太久。
她到底是在可惜她们做过的事而共鸣，还是因为可怜。
她分不清，就不想纠结了。
阿婆的铺子林月皎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来自那块栗子糕的味道，清香飘进鼻间，林月皎吸了一下鼻子，金丹的视力足以让她在不到铺子的位置就看到金玉的身影。
金玉跟在阿婆身边，俏皮的用手指抹上了用来给糕点防粘的粉末抹在了阿婆的脸上，阿婆也不生气，笑着嘴里骂了金玉两句，眼睛中全是温情。
本来林月皎记忆中阿婆放下的头发是为了遮住自己脸上大半部分的烧伤，而现在的阿婆把头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慈祥的双目。
和自己身量相近的金玉，阿婆脸上的烧伤，之前的火。
还有那个品质很好的材料。
林月皎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没有再走过去，糕点铺子正好在夕阳落下的位置，夕阳的余晖落在金玉的身上，仿佛发着光。
站在一起时和阿婆十分相像的脸笑的欢乐，那张涂了唇脂的唇一张一合和来往的客人斗嘴吵架。
真好，她们应该都活着。
林月皎伸出手仰面对着光，没有过去。
看着落下的太阳，王灵给自己送榆钱的模样还在面前，林月皎觉得，大约，只有王灵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被太阳的余晖晃的有些花眼的林月皎恍惚间看到了王灵当时在徐敏骨头前挣扎着要将自己移散的模样。
或许，她用自己，换来了她这些血脉并不纯正的小伙伴的新生。
每一次开口不利索结结巴巴的模样在眼泪的折射下碎成了碎片飘散在风中再也找不到身影。
不聪明的孩子只聪明了这一回。
然后再也不能是自己了。
林月皎手拿出了那片榆钱，看了一会，树灵给的榆钱与普通榆钱没有什么不同，但透着极强的生命力，林月皎甚至不需要把它用灵力注入，仅仅只是放在手心，都能感觉到自己金丹中属于毒素的那一半灵力在颤抖。
有可能每个人可以再次重生。
但是，榆钱也是种子，树灵或许也会再次生长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忽略了王灵把榆钱给自己的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为了报答而给的救命神药。
视线来回看了一眼庆王府与铺子之间的位置，林月皎觉得或许王灵会喜欢离金玉近一点的位置。
林月皎手掌心中捧着不算大的榆钱走了过去。
放在了离铺子不远的位置的土里，没有用灵力，亲手挖坑，把榆钱放了进去，盖上了土。
双手脏污，但林月皎不在乎。
垂下的指尖中灵力从中泄出，在放着榆钱的土地中形成了一个结界，保护着脆弱的嫩芽，阻挡住了从一开始就打算等林月皎一走就把东西挖出来看的人。
林月皎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一些光芒散发着余下的光的太阳。
从坠子中掏出了符纸，准备画符回客栈，交任务。
身后一道清脆爽快的声音传来叫住了林月皎。
“姑娘！你等一下！”
林月皎的身躯震了一下，回头看向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完整的金玉，手里捧着热乎的糕点。
随便用袖子擦了两下自己冒着细密汗珠的金玉将手中的一大捧糕点递给了林月皎。
“给！姑娘！这是我阿妈给你的！阿妈说你们山上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爽快利落的样子，带着些泼辣劲。
林月皎有些停顿，像是嫌弃林月皎伸出的手太慢了，金玉直接将包着糕点的油纸塞进了林月皎怀里。
转身就跑了，跑到一半回头看着林月皎，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姑娘！记得吃！趁热！”
林月皎怔怔的看着金玉跑回高糕点铺子结结实实的挨了阿婆一巴掌，吐着舌头没有和阿婆争执被笑着骂了几句捂着脑袋去做别的糕点了。
阿婆大约是年龄大但是眼睛很好用，看得见林月皎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向林月皎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做了几个动作示意林月皎快吃，但人却没有过来。
林月皎低下脑袋看着怀中的糕点，栗子的清香在离得近了还带着本身香甜的味道，不知道怎么的伸手想要拿起一块放在嘴边。
带着热气的糕点像是人间家的烟火气，大约是刚出炉，糕点有些略微烫手，刀切的并不狠，需要用手撕扯一块下来。
糕点撕扯下来时是在视线中都能感受到的糯和软，没有加糖的糕点被喂进嘴里，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的羽蛇从腕上爬到了肩膀住，够着身子在糕点的侧边也咬了一口。
眼泪一下就从眼眶中夺眶而出，林月皎慌乱的用拿着糕点的那只手的袖子擦拭着自己不停滑落的眼泪。
一定是糕点太烫了，烫到了。
林月皎如是安慰自己。
但是能入蛇口却没有把蛇烫伤的温度，怎么会烫的人眼泪都出来了呢。
羽蛇想不明白，美美的又偷吃了两口。
之前就闻到了，害怕吓到那个老人自己才没出来，现在可让它抓到机会了。
看着羽蛇趁自己抹眼泪的时候不注意偷偷的吃自己手上的糕点，但是蛇嘴一共就那几颗牙，糕点又做的又粘，羽蛇吃的还费劲。
刚刚咬的几口全在蛇嘴里堵着，好好一条蛇，硬是让自己塞成了只看头就是仓鼠的玩意。
林月皎红着眼眶突然笑出了声，被羽蛇不满的用蛇尾敲打着脸颊，拍的都有些泛红，都没能止住林月皎越笑越停不下来的动作。
笑够了的林月皎把糕点塞在羽蛇盘成团的身子中间。
把在油纸包下还在自己手中抓着的符纸拿了出来。
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糕点铺张罗的金玉，以及那块埋着榆钱的土地很快鼓出的小包。
在另一只手上的符纸在灵力落笔时被引燃，随着符纸的引燃，一阵风吹过，带走了符纸剩下的一些碎屑，林月皎的身影也不见了踪影。
回到客栈，钱时依旧站在他的那个位置雷打不动的打着算盘，林月皎莫名的想到了林一时见过的那些平不了账而秃头的会计，想象了一下钱时秃了的模样。
嘲笑出了声。
没憋好屁的模样看的钱时就心里一阵冒火，跟她母亲一个德行的家伙！
被钱时用眼刀狠狠地剜了几下的林月皎挑高了眉梢，红着的眼眶消下去了一些，看着像自带的红色眼影，看着十分勾人。
钱时看的一愣，像看见活的好友又重新站在面前般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放在台上的算盘，没有再和林月皎做这种游戏。
林月皎耸肩，吊儿郎当的抱着自己的油纸包的糕点走向了钱时的柜子。
带起一阵栗子的清甜。
她突然有些怀念那杯酒。
钱时还没缓过劲，就听见有规律的几声敲柜台的声音，抬起眼就看见林月皎贴着自己。
“钱师兄，给壶陈酿。”
啧，酒鬼！跟你母亲一个死样！迟早喝死！
内心已经炸毛炸成毛团的钱时，面子上还是要的，林月皎说的声音很大，他的陈酿就摆在下方的柜台处，不显眼。
在场还有老顾客。
没好气的弯下腰将酒递给了林月皎，眼睛却没有看那张脸。
无论多少次，在看到那张与好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他都无法释然。
拿到酒的林月皎将酒壶在空中抛出，酒封的很紧，没有被洒出，单手稳稳的接在怀里后，林月皎走上了楼梯。
快上去时弯下了腰勾着脑袋从楼梯与二楼的缝隙处，冒出了头，说的话却要把钱时气个半死。
“谢谢钱师兄请客。”
没等钱时鼓着那张河豚脸破口大骂，林月皎就嘿嘿一笑缩回了脑袋。
灵力从坠子中扯出一块上好的灵石裹住，悄悄送进了钱时原本放着自己怀中这壶陈酿的柜台下方。
林月皎的灵力想隐藏普通人自然感受不到，钱时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看着那块上好的灵石，钱时轻哼一声，停下了自己拨打算盘的手。
弯下腰将灵石拿在手中，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像拿到宝贝般亲吻了两下，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中，心情十分好的离开了最近一直站着的地方。
做完一切的林月皎拿着糕点和酒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好之后才走出来挨个敲了一下其他三人的门。
“走吧，江师兄那。”
林月皎看着被她揪出来的王斯羽和钟思二人，不知道是不是被钟思传染了王斯羽最近也开始喜欢抓自己的衣袖。
拖着两个跟粘人的大型犬类的幼崽一样的林月皎敲开了江逸的房门。
江逸开门即是暴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让开了身子，但是在王斯羽也要进来时伸脚绊了过去。
王斯羽拿着扇子被绊的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钟思察觉到不对早就拉着林月皎躲到了一边。林月皎被拉的有些懵，刚回过头就看见王斯羽站在原地像被人抛弃的幼崽。
王斯羽看着几个人，眼泪差点又下来了，委屈的看着林月皎。
“师姐！没有同门情谊了吗！？”
钟思听到这声没带姓氏的师姐差点炸毛，手里的刀就要拍出去砸到王斯羽那张脸上，被林月皎伸手挡下了。
“别闹了，交任务了。”
从坠子中取出江逸之前给自己的任务书，用灵力将任务书托在空中展开。
将方向转向江逸的位置。
“江师兄，请。”
毕竟是息速阁的任务书卷，江逸也不可能用笔墨去写，冰属的灵力在任务书上写着林月皎并不知道任务过程。
林月皎看着那被灵力镌刻上去的字，每一个它都认识，但每一个描述出来的东西都与她所经历的背道而驰。
没有说话，只是释然的笑了一下。
至少她们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不记得又能怎样呢。
故事还会被重新书写。
卷轴在江逸灵力停下时自动卷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小小漩涡，江逸将灵力送了进去，把自己抓到的两瓶放进了有灵力注入的漩涡之中。
怕林月皎她们不懂，即使二人没有开口询问也还是解释道。
“后面接任务时如果出现漩涡，有物品要交上去，就用灵力注入其中，没有就挥袖消散就好。”
林月皎挑高了眉梢，嗯了一声。
心中感叹道，高科技啊。
王斯羽大声的欢呼已经准备好了，江逸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嚎了。
“耶！！！做完了！又做完一个！”
“芜湖——！”
“太棒了太棒了！！我要去转！”
江逸被吵的青筋暴起，钟思直接提着刀砍了过去，没想到王斯羽之前那副模样估计是装的，钟思怎么砍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还时不时给钟思一个鬼脸，气的钟思脸都青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给刀附上了灵力。
被林月皎看见及时喊住了“钟思。”
钟思瞬间蔫吧了，老老实实的把刀收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嘚瑟的王斯羽，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来两块肉。
气愤之时听见林月皎轻飘飘的一句“去吧。”
瞬间双拳附上灵力冲着还在嘚瑟的王斯羽的脸就是一拳。
林月皎笑着摇头，看着江逸已经离开的背影。
也离开了，将房间留给两人打。
江逸大概也是习惯了直接下了楼，林月皎看着他下去的身影，笑了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栗子的清香飘的满屋都是，林月皎将羽蛇放了下来，把糕点放在了窗台的位置，拿着酒与空着的茶盏走到了窗边。
开封的陈酿的香气与栗子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十分诱人，林月皎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满月，把茶盏放下打开，在茶盏中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