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要到达老爷庙时,竟然发现有个人影一直站在门口;李剑眉怕是被贼人惦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只听他大叫一声:“师傅,怎么是您?”原来是郭三爷,他见我们迟迟不归,便干脆出来守在了庙门处。我们暗自感动,打过招呼后随他过去厢房;郭三爷给赵若兰也单独留了间,免得她深更半夜还要出去再找客栈。
爷爷让我们都去歇息,他和郭三爷两位老友准备秉烛夜谈;毕竟下次相见都不知道要等何时。李剑眉挂念师傅,也跟过去作陪;留下我自己,倒还囫囵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赵若兰从街面买来的当地回民美食——王把切糕,香黏不腻,美味可口。众人饱餐一顿,告别了郭三爷,往营口而去。
由于河道临时被日本人管控,我们只能陆路出发,倒也不远;按照大家脚力,不到两个时辰。到了镇口,又碰到警察设岗;但已经不是昨夜几人,应该也是换班轮岗。我们如法炮制,不得不说赵若兰那张拜帖,非常好使;众人直接被放行。一路上,虽然是青天白日,往来行人却不多;就连商贾小贩,也不常见。看来日本人的临时封锁,对民间影响颇大。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道路上渐渐热闹起来;有卖菜的农夫,赶车的马夫,携网的渔夫……还有诸如学生、刀客、宪兵、道士、和尚、教士等等;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毕竟此时的营口还有“东方贸易总汇”和“关外上海”之称,有十几个国家在此专门设立领事馆。
再行十多分钟,人流拥堵起来,原来日本人在营口城外设置路障关口,由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负责挨个检查巡视;这可比田庄台那边的阵仗严密多了。自“九一八事变”后,辽南义勇军横空而出,在田庄台打响了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枪;之后如火如荼,有电文曾道:“东北者,全国人民之东北,非仅东北三千万民众之东北也……我三千万民众,决以此满腔热血,溅于白山黑水之间,以灌溉中华民族自由之花,敌氛末靖,誓不生存。呜呼,敌人之炮发矣,杀敌之声起矣,谨先同胞,杀敌赴难,临电迫切,无泪可挥矣。东北民众自卫义勇军叩世!”
两年前在锦州战场上,义勇军对全国人民发出过抗日通电,也是最早的通电。其中几句我至今还铭记:“凡我中华裔胄,决不甘当亡国之奴,宁杀贼以致死,不委屈以求全。……良心所使,义无反顾,为自卫而死,为国家而死,为民族争生存而死,死有余荣。”
如今日军势大,义勇军更多都是化整为零,小股骚扰。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据爷爷讲,日本光在营口,就有三个警察大队,每队约百人;还有警备军、海上警察队、宪兵队、守备队等;共约数千人。用来维持秩序,打击和镇压东北义勇军。
所以像今天般情形,并不罕见;众人均以为还是搜查乱党、叛军、贼匪等老三样。都如往常那样,依次排好队列,拿出证件,等待通行。前面的日本宪兵也是轻车熟路,人、证略一对比,便会放行。当然,也拎出来数名滥竽充数者,立刻被带到一边,严加审问。这里不得不多提一嘴,自甲午战争后,大量溃兵散落关外,落草为寇;到日俄战争期间,东北秩序大乱,散兵游勇随处可见,一些闯关东的民众在生死无着落之时,铤而走险,也当了土匪。就连叱诧风云的“东北王”张作霖就是在这一时期逐渐崛起的。东北胡子(土匪)人数太多,为扩大影响,他们纷纷报出名号,如“白龙”、“三江好”、“驼龙“、”花蝴蝶“、”一枝花“、“草上飞”、“全胜”、“野马”、“老三省”、“震三江”等等。其中有部分在民族危亡之际,挺身而出,舍命抗日;但也有部分投降日伪,接受改编,为虎作伥;还有部分仍然我行我素,欺软怕硬,混水摸鱼。故此时期的东北胡子,良莠不齐;就像方才那些冒名进城者,并不一定都是抗日志士;也有可能只是强盗土匪,并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