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爷爷带着我,出了新京城,临行前还念叨:“长春城,多好听的名字,硬是被日本人叫成啥新京城,呸!”由于永陵启运山脉一片早已被关东军封锁,我们只能沿着外围龙岗山周边探寻,不过爷爷显然是胸有成竹,毕竟辽东龙脉都是源自于长白山主脉,虽然参差不齐,但万变不离其宗。按先祖流传下来的的说法:真龙往往应时而生,应运而起,或翱翔在天际,或穿梭于九幽;他们经过山川河流的固定线路就形成了龙脉,有些高明风水之士,或埋金银珠宝于地,或断山河脉络走向,都是为了干涉真龙的走向,从而人为改变地方风水。但商周以后,天地剧变,元气渐薄,龙族遁世,世间极难再见真龙,民间记载流传的现龙基本都是蛟、螭之辈;也有心怀叵测者,用此装神弄鬼,欺诈世人;更有甚者,还会勾结孽龙,为恶一方,如此种种。爷爷曾感慨过,人心险恶,人才是世间最凶恶的。
龙岗山附近有条蜿蜒曲折的苏子河,这半个月我们就穿行于山河之间,寻找散逸的龙气;按爷爷分析,日本人用陨龙钉就是想破坏满清龙脉,既然原路不畅,真龙一定会走新的通道,必然就有龙气逸出,如果放任不管,要么形成新的龙脉,要么透支过多,真龙消亡,那就到改朝换代时候了,毕竟一个朝代往往只会有一条应运而生的真龙。爷爷手中有祖传下来的定龙盘,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罗盘,指针非常奇特,为长齿状,爷爷说是祖龙之牙,能寻千龙,慑万邪;是我们守龙家族第一至宝。幼时我就将精血滴于龙牙上,这是数千年前先祖刘累公和龙族的契约,刘氏嫡系成年前滴入,蛰伏在东海之下的祖龙会有所感应,通过龙牙传递些许龙气,作为守龙族人这一代在世间行走的凭仗。
“轰隆隆”几声剧烈的雷鸣把我惊回现实,雨越来越大了,仿佛是天上有人不停向下泼水,这才叫瓢泼大雨吧!爷爷扯住我,道:“宇娃停下吧,这种天气没法赶路,而且这雷声来的有些蹊跷。”随即用手指向左前方不远的一块凹处,凸起的山岩横在上面,周围几棵抽芽的小树,刚好能躲避一些风雨。
我连忙安顿爷爷坐下,又拾了些杂草树枝,可惜都被湿透,费了好大劲终于生起一堆篝火,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烧了点热水,和爷爷就着干粮囫囵一顿,倒也奇怪,期间一直没再听见雷声。爷爷斜倚在山石上,吩咐道:“宇娃,趁天没黑赶紧困一觉吧;这地方比较古怪,定龙盘都有所感应,夜里估计会出事情。”我闻言连忙打量下四周,雨还哗哗下着,但明显小了一些,篝火内的一切都被镀上层金黄色,让人感觉温暖愉悦;篝火外的世界却晦暗无比,鬼影憧憧,让人感到阴冷寒颤。
爷爷已经闭目打起了盹,我添了些枝叶把篝火弄旺,又撒了些雄黄粉在四周,毕竟山林里夜间蚊虫极多。做完这些确实乏了,赶了一整天山路,又是下雨;我挨着爷爷坐下,盯着篝火发呆,慢慢迷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整个身子漂浮起来,完全不受控制;我想睁眼,眼皮却出奇的沉,就像人困倦至极的时候;我想扭扭脖子,动动手指,却发现意识懒洋洋的,完全提升不起来。大惊之下,我想起爷爷平日关于临危不乱的教诲,事情越大,越要冷静,所谓死生有命,贫富有时。怨夭折者,不知命也;怨贫贱者,不知时也。我连忙澄心定意,抱元守一,按祖传的吐纳法门调整呼吸,慢慢地咚咚咚心跳声传来,接着指尖颤抖几下,终于有了知觉。
我努力睁开双眼,天啦,这是什么地方?头顶上是茫茫大水,映透着苍白的光线,不知道这水有多深,也不知道这水有多广。奇怪的是大水并没有倾覆下来,有股神奇的伟力把它托举在离我数百米高的空间。我又环顾四周,借着透下来的白光,发现巨大无比的礁石、争奇斗艳的珊瑚、花枝招展的海草,星星点点,却近在咫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我是在海底!
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我又抬头望了望,原来是海水,难怪这样广袤无垠。可我分明和爷爷在山里的啊……正待细想,一阵阵清吟声传来,忽大忽小,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而婉转动听,时而悠扬高亢,时而大气蓬勃;我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烈阳之下,数十条体型各异,颜色不同的巨龙在空中游弋;地面俯身跪着黑压压的人群,中间几个祭祀模样的人正挥舞手臂,大声祷告着什么,看服饰装扮还是上古时期。忽然间,天地变色,电闪雷鸣,无数道强光划破天际,天空完全被撕碎,刚才威风凛凛的巨龙们四散逃逸,躲避雷光电柱的追击;蓦地,一道光柱朝我劈面而来,画面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味道,混着海水的咸,带着花草的香;混着鱼儿的腥,又带着清风的甜。我举目四望,想追溯这股气味的来源,竟然发现一对灯笼般的巨眼就在不远处;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熠熠生辉。巨眼再近一点,我忍不住掐了掐手心,怕是幻觉,因为眼前分明出现了一条五爪金龙!这是多么巨大的金龙啊,最少有数千丈,不,有数万丈,因为龙身还在不断生长。不,不是金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龙身还在不停变幻着颜色。那双巨眼朝我一瞥,我感觉到沧桑、寂灭、痛苦和仇恨;又感觉到蓬勃、生机、欣慰和解脱!这是多么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