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秀华正在灶房做饭时,听到门外有人叫门:“是秀华嫂子在里面做饭的吗?”秀华听到叫声,立即从灶房里走了出来:“这不是老谢兄弟吗?是国明让你来的吧?来,坐,快请屋里坐。”秀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从灶房里面走了出来,并给老谢让了座。
老谢是爸爸国明工作单位的一个老木匠,平时主要在工作单位做建筑用的门窗。虽然在建筑单位做门窗是个粗活,但老谢的木工手艺却非常好,平时给亲戚朋友家打个家具却绝对是一把好手。之前萍萍曾听爸爸和妈妈说起,家里的孩子做作业都是在饭桌上做,有时饭桌上还要摆放东西,孩子们连一个学习的地方都没有,有时做作业还得轮流做,要不就是要搬上一张方凳子和一张小板凳坐到旁边去做作业,自己在家里也没有办法办公。现在家里两个大孩子都已经工作了,因此家庭条件相比之前要好一些了,所以爸爸说要给孩子们打一个做作业用的书桌。打那会起,因为有了打书桌的想法,所以父母亲就留意为家里准备了一些木料,准备用于打书桌用。所以今天老谢到家里来,肯定是来问打书桌的事情来了。
“路厂长让我到你们家里来量一量书桌的尺寸,看看书桌放在哪里比较合适。”老谢对秀华说道。
“我想将书桌放在里屋,外屋实在是没地方放了。”秀华回应老谢。
“好的,路厂长也和我说了,我这就进里屋去量一量尺寸。”老谢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去。
老谢根据里屋的情况,心中对书桌的大小已然有数了,然后掏出的一个小本子将相应的数字给记录了下来,然后对秀华说:“嫂子,可以了。”
后来,秀华将储存在里屋的一些零散的木料用一根绳子捆了起来,绑到了老谢的自行车上。“老谢,你慢慢弄,我们不急的,就麻烦你了啊。”秀华一边和老谢打着招呼,一边将老谢送出了大院子。
两个多月后,一台崭新的书桌摆在了家里,孩子们见了自然是非常开心。由于秀华是个油漆工,后来秀华亲手对书桌进行了油漆处理。经过打磨、上漆、晾干、再打磨、再上漆,书桌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自此以后,萍萍和二哥、弟弟轮流着使用书桌做作业,没轮流到自己时就还是在饭桌上做作业。
随后,父母亲又让老谢给家里打了一个五斗橱和一个大衣柜,这样一来,父母亲的房间可算像个样子了。不像以前,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大床和两个木箱子以及几张凳子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1979年夏日的一个中午,家里人都吃过午饭了,爸爸妈妈都在里屋休息,大姐、大哥、二哥也都在隔壁的屋子里面睡午觉,但是萍萍和弟弟路奇却全然没有午睡的习惯。
弟弟吃过午饭后不知道和哪个小伙伴出去玩耍去了,而萍萍则拿上一个小板凳坐在堂屋一角的广播下面,等待着广播里即将要播放的流行歌曲,要是运气好的话,今天的广播里可能会播放时下最流行的歌手李双江的“再见吧、妈妈”这首歌曲呢。
由于当年的自卫反击战,后来就有了这首李双江的“再见吧、妈妈”。这首歌曲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歌曲的演唱技巧上,都和以前的样板戏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是完完全全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特别是李双江的那个演唱歌曲时的颤音,曾一度被国内广大的青年歌迷们所喜爱与模仿。
在当时来说,人们接收信息的来源除了看报纸,就是听广播。广播里除了每天定时播放的新闻连播节目,还会播放很多时下流行的歌曲以及样板戏、评书、连播等等综合性节目,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样板戏的播放次数越来越少了。
文革期间,广播里除了新闻连播节目以外,放得最多的就数是样板戏了,八个样板戏每日在广播里被轮流地播放着,如果今天放的是“杜鹃山”,明天就会放“红灯记”,后天一定会放“沙家浜”,亦或是“智取威虎山”等等。那时,八个样板戏中的戏词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哼上几句,而小孩子们不仅会哼,还会成段成段地唱。
记得小的时候,大哥路嘉经常给妈妈唱“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段,由于大哥不仅会唱,还会学着戏中杨子荣的模样摆出活灵活现的造型,看着儿子神气的模样,妈妈秀华不知道被大哥弄笑了多少回呢。
后来,妈妈秀华竟然还下了血本帮大哥买了一件酷似戏中杨子荣穿的大衣。大衣买回来以后,妈妈让大哥穿上大衣给自己唱上几段,穿上大衣的大哥更加神气了,那个造型还有那个灵活的身段,真是活脱脱的一个小杨子荣啊,这让几个弟弟妹妹们羡慕了好一阵子呢。
随着文革的结束,八个样板戏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时下流行的歌曲,比如马玉涛的“马儿啊,你慢些走”、卞小珍的“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李谷一的“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等。这些歌曲的一经问世,得到了广大青年听众们的喜爱,并且在社会上很快地就流传开了。只要是走在大街小巷,都会不时地听到有人在路上边走边不停地哼唱呢。
后来,随着三中全会的召开,国家在文化宣传领域进一步放开,于是邓丽君的歌曲逐渐地在大陆流行开来。
那时,萍萍家隔壁的一个邻居搬走了,后来住进来一位单身男青年。男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平时喜欢独来独往,回家后都是习惯性地关上门,并不与左右邻居们打招呼,因此,家门口的邻居都没有人知道这个男青年姓甚名谁。
男青年穿着比较时髦,头发是烫过的,平常喜欢戴着一副目镜,喜欢穿着一身黑色的酷似西服的服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酷的意思。
每次男青年回到家里,他的家里就会传出非常好听的歌曲,由于男青年平时不喜欢与左右隔壁的邻居们打招呼,且回家后都是关上门的,所以歌曲只能从他家的门缝里传出来,偶尔碰见男青年出门取水时,他家邓丽君的歌声就会被放出来。
好家伙,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啊,听得人酥酥的,软软的,甜甜的,这简直就是天外之音啊,和我们国家的歌手们唱出来的铿锵有力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也是大家此前从未见识过的。
但是很快,男青年又将门给关上了,邓丽君的声音又只能从他家的门缝里传出来了。后来,只要是男青年回家了,萍萍以及左邻右舍的一些喜欢听音乐的邻居们就会憋着声音,等着男青年放邓丽君的歌曲,也好跟着蹭一蹭,过个耳福。
一天,妈妈做好了饭菜,孩子们都围坐在饭桌上,就等着爸爸回家吃饭呢。过了会儿,爸爸回来了,但是与往日不同的是,爸爸此次回家时右手却拎了一个大大的纸盒箱子。
“国明,这是什么啊?怎么带回来一个大箱子啊?”妈妈见了向爸爸问道。
听了妈妈的话,爸爸笑而不答。
大家见爸爸将箱子放了下来,然后再将箱子打开。爸爸竟然从箱子里面搬出了一台大大的收音机。天哪,是收音机,还是红灯牌的,对,就是红灯牌收音机。这在当时可真是个稀罕之物啊。
“爸爸,你买回来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了啊。”大姐一下子尖叫起来,孩子们都一起跟着瞪大了眼睛。
“是啊,省得你们整天扒在人家门缝里听人家录音机里放出的声音,现在老子给你们买个大的收音机,让你们听个过瘾。”爸爸得意地对大伙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省得我们每天老是听广播,那广播的声音哪能和收音机相比啊,再说还是这么大的一台收音机。”萍萍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爸爸,这收音机里的节目比广播里面的多吗?”萍萍又问爸爸。
“那当然了,收音机可以随时随地的搜你想听的台,搜你想听的节目,不像广播都是固定在一个频道,广播里放什么你只能听什么,你是不可以选择的,但是收音机却是可以自由选择的。”爸爸开心地回答着。
“这个收音机要花多少钱啊?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还有,买这么个收音机不是说要外汇券的吗?你哪里来的外汇券啊?”妈妈在一旁不停地问爸爸。
父亲回应道:“这个钱的事就不用你担心了,我和几个同事来了一个汇,每个月二十块钱,这个月正好轮到我收汇。这个券就更不用你操心了,我让陈秀英帮我买的,她家有个亲戚在市华侨商店,说是现在不要券了,但是供应量很少,需要有熟人才能买得到的。”
父亲所说的“来了一个‘汇’”,是那个时期的普通老百姓们经常使用的一种民间集资方式。由于那时普通的民众普遍家庭收入不高,平时家里面大部分都是没有积蓄的,如果急需要用钱,那么大家就会自发性地组织一些同事或者亲朋好友,大家通过参“汇”的方式轮流获取所需资金,但是参“汇”人数必须达到十二个人方可成“汇”。十二个人代表着十二个月,如果以汇资十元钱一个人为例,则每月每人须出资十元钱,十二个人就是120元钱,那么当月就会有一个人获取这120元钱,下个月再往下轮。轮到谁,谁就可以获得优先使用这个120元钱的权利。
因此,为了公平起见,大家就必须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获取资金的先后顺序,十二个月满了,“汇”也就自动结束了。如果下次大家再需要用钱,那么再重新开始一轮,俗称:再来一个“汇”。
所以,这次父亲买回来的这台收音机就是通过参“汇”方式得来的钱买回来的。妈妈听爸爸这么一说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看着一家子都那么开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萍萍也知道,家里大哥骑的那辆自行车也是当年父母亲通过参“汇”的方式买回来的呢。当时父母亲将十一个同事都一起叫到家里来,连同父亲一共十二个人,大家一起抓阄的场景萍萍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父亲将收音机放到了里屋的五斗橱上面,插上了电源。兄弟姐妹们一起围着父亲,看父亲如何调台和搜台。终于,收音机里传来了李谷一的那首当下最流行的一首歌曲“妹妹找哥泪花流。”
父亲逐渐将音量调大,“哇噻”。不知是哪个叫了一声。确实,那个音质配上李谷一明快敞亮的声音,真的是太好听了,不知道要比那个广播里的声音要好出多少倍呢。由于收音机体积比较大,所以功放效果也很好,兄弟姐妹们都说要比隔壁那个青年男子家的录音机的音质还要好听呢。
听到收音机里放出的歌曲,吸引了邻居家不少人来门口看热闹,看他们的那个神情,个个都投来的羡慕的眼光,当时,萍萍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后来,妈妈将广播给停掉了,每月的广播费自然也就省掉了。
自从有了收音机,父亲每天早上6:30准时收听新闻联播,也不用憋着耳朵仔细听了,想开多大声音就开多大的声音。但是,大家也就没得懒觉睡了,每天早上6:30都会被新闻联播的开始曲给叫醒。
当然,收音机给大家带来的好处自然还是很多的,不仅可以用来听音乐,还可以用来听书。那时,收音机里最火的莫过于每日中午一点钟的连播节目,的名称是“第二次握手”,描写的是一对科学家恋人的爱情故事。后来,这部还被改编成了电影,曾经风靡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