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们,让你们在家里面好好地呆着,非得要出去惹事,这不,弄丢了不少小人书不说,还差点让纠察队给抓了去,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让你管好你的弟弟妹妹们,你就是这样管的吗?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啊。从今天起就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别再生出其他的事端来。”母亲知道了大哥摆小人书摊这件事后,指着大哥的鼻子不停地唠叨着。
“好嘞,妈,你就别再唠叨了,我晓得的,小人书丢了好几本呢,我还在这懊恼呢。最近不出去了,您老放心吧,啊。”大哥一脸不耐烦的回应道。
“知道了就好。”听大哥这么一说,母亲松了口气。
年满三十八岁的秀华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也许是生活与工作的压力使然,母亲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急躁,说话也越来越唠叨了。
母亲是第三建筑公司的油漆工,油漆工的工作又脏又累,工作服上经常弄得到处都是油漆,工作十分辛苦。由于家里面有了五个孩子,所以妈妈下班后都顾不得休息,需要立即赶回家做一家子的饭菜。
孩子们吃过晚饭做好作业后,都喜欢围坐在妈妈的身边,让妈妈讲故事。由于妈妈没有文化,从未上过学,所以妈妈也讲不出更深一些的故事或道理给孩子们听,妈妈所讲的故事一般都是一些有关鬼啊、神啊的故事。妈妈说,她讲的这些故事都是她小时候外婆讲给自己听的,现在自己有了孩子,就将外婆讲给她的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孩子听。
由于爸爸每天都很晚下班,所以父亲平日里与孩子们的交流很少,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对妈妈就更多了一点依赖,也更听妈妈的话一些,妈妈让做什么孩子们一般都不敢违背。
母亲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又对大哥说道:“家里的蜂窝煤供应计划又不够用了,这个月接下来的几天,做饭还是要烧大灶。但是家里用来烧大灶的柴火也不多了,我看最近街头的梧桐树都开始脱皮了,过会儿你和你大姐再带上弟弟妹妹们到幸福路上去弄些树皮回来,不然去迟了被别人家给弄了去,到时候家里的饭都没有办法烧了。”
大哥回应道:“好嘞,知道了,等我们吃过午饭,我就叫上大姐,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弄。”
午饭过后,为了不妨碍爸爸妈妈午休,大姐和大哥事先商量好了,两人一起叫上二哥和萍萍,拿着几个麻袋和两根竹竿到幸福路上去捡梧桐树皮。
兄弟姐妹四人来到离家大约一公里远的幸福路上。
幸福路的道路两旁依次种满了梧桐树,硕大的梧桐树枝干上的树叶覆盖着道路及道路两旁的房屋及路面,夏日里的行人走在幸福路上,周身都被树荫包裹着,一点都晒不到烈日的阳光,这对于夏日里在幸福路上行走的行人来说,那可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正如妈妈说的一样,这些梧桐树果真在陆陆续续地脱皮了,有的树皮已经长老了,并且已经自然地脱落到了地上,有的树皮正在脱落,但是还没有完全脱落下来,对于还没有完全脱落下来的树皮,则需要拿起手中的竹竿将这些正在脱落的树皮捅下来。
确实是人多力量大,两个大孩子负责找树皮、捅树皮,两个小孩子负责拿着麻袋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捡树皮,不多一会儿,孩子们就捡了整整四麻袋的树皮。当妈妈看到孩子们捡来的整整四麻袋的树皮时,妈妈满意地笑了。看见妈妈高兴的样子,孩子们也很开心。
萍萍上小学一年级那会儿,爸爸也只刚满四十一岁。那时的爸爸是工程队的队长,为了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爸爸很早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因此,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政治立场上,爸爸都积极追求进步,以期能够早日加入中国共产党。
爸爸还是个视工作为生命的人,他的工作责任心和工作能力都很强,对待他的下属也非常好,谁家有困难他都乐意帮助。孩子们常听爸爸说起:“要想管理好一个团队,让员工心甘情愿、同心同德与你一起干好本职工作,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与解决职工的后顾之忧是关键。”
由于爸爸善于做好队里职工的思想工作,加上爸爸的知人善任、在建筑方面爸爸又是个行家,所以,在他的领导下,第三建筑公司第一工程队的战斗力与团队凝聚力都非常强。
随着爸爸的工作干得越来越出色,公司的领导因此很想重用爸爸,同时在政治上也着意培养爸爸,希望爸爸能更上一层楼。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一位既年富力强,且又有文化、长相帅气的丈夫,母亲不免平添了几分自卑和不安。
由于爸爸经常加班加点,几乎每天都很晚下班,对家里的事务几乎很少顾及,妈妈为此经常会与爸爸发生争吵。
爸爸所在的工程队有个年轻的女会计,女会计不仅年轻,人也长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更重要的是,女会计还与爸爸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且爸爸是工程队的队长,所以女会计与爸爸的工作交接最为密切。时间长了,妈妈秀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说爸爸和那个女会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从而导致妈妈醋意大发,好几次在家为此与爸爸发生争吵,发展到后来只要爸爸下班回家迟了,妈妈都要对爸爸穷追不舍地盘问,弄得爸爸甚为苦恼。
一天晚上都八点多钟了,爸爸还没有下班回家,孩子们吃过晚饭都准备休息了,久等爸爸却不见爸爸回家的妈妈越等越觉得不是滋味。
“路芳,你和妈妈一起到单位找你爸爸去,这么晚了还不下班,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忍无可忍的妈妈对大姐路芳说道。
“我今天累了,不想出去了,再说我都陪你去过好几次了,不也没发现爸爸怎么样啊。爸爸每次不都是在工作吗?爸爸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办公室里做笔记、写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啊。再说了,你老是这样去找爸爸,对爸爸影响不好的。”大姐回应妈妈。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这样说你妈妈。不去拉倒,你下次可不要有事情求我就好。”妈妈听了大姐这么一说很是生气。
“萍萍,走,跟妈妈出去找你爸爸去。”妈妈说完,一把拉起站在一边的萍萍和她一同出门了。
萍萍和妈妈来到爸爸所在的工程队大门前,见大门已经锁上了,但是透过门缝,大门里面不远处爸爸所在的办公室以及旁边会议室的灯还在亮着。妈妈来到了传达室门前,敲了传达室的门,一位看门的大爷见是秀华来了,便起身开了门。
“是秀华啊,今天将小女儿带过来啦,又是来找路队长的吗?”大爷一边低头摸了摸萍萍的头一边对妈妈说道。
妈妈听大爷这么一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回应道:“李师傅,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我家国明在里面吗?”
李大爷回应道:“没事没事。路队长正在会议室开会呢,好像是在给大家做什么工程质量分析以及安全生产教育呢。”
李大爷又说:“建筑工作中工程质量是最重要的,马虎不得啊,否则就要推倒重来,那么前面的工作就是白做了,耽误了工期不说,还白白地浪费了生产材料。另外就是安全生产,稍不留神,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路队长对工程质量和安全生产看得最重,这不,又在召集各分队的队长来开会了。”
听李大爷这么一说,妈妈来时的火气仿佛也消了一大半了,竟都不知道如何应答李大爷的话了。
李大爷见妈妈不说话了,继续对妈妈说:“秀华,要不进去看看?”李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让妈妈进去。
妈妈拉着萍萍的手悄悄地来到会议室窗口,看到会议室里面确实有很多人在开会,但是却没看到女会计在场,爸爸正在给大家做工作分析呢。
妈妈好像舒了口气,并没有发出动静,只是拉着萍萍的手悄悄地离开了。此后的一连几天,妈妈和爸爸并没有发生争吵,家里总算是安静了几天。
周日一大早,吃过早饭的爸爸对妈妈说:“秀华,我去上班了啊,今天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妈妈一听,当即黑了脸:“怎么又要去上班啦,你就没有休息天吗?你还要不要这个家啦?不行,今天就是不准你出去。”
妈妈说完,不由爸爸解释,当即将大门关上。
“你这是做什么啊,不要老是这样好不好啊,我又不是出去玩,这期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我必须要去现场盯着,不然我不会放心的,你让我在家休息也不会休息好的。”爸爸一把拉过妈妈的手,将大门打开。
妈妈见自己拗不过爸爸,只好往后退一步对爸爸说:“你一定要去上班我也拦不住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把萍萍带上,否则我不就不许你出这个门。”
爸爸说:“你真是不讲理,那里是建筑工地,多危险啊,萍萍在家做作业不好吗?为什么要为难孩子。”
倔强的妈妈回应道:“我不是也经常带上路奇去上班吗。不行,今天你必须带上萍萍,否则就是不许你出这个门。”
爸爸见妈妈这么说也没办法,只得一把拉过萍萍和他一起出门了。
家里没有自行车,而且那时街上的公交车也很少,所以爸爸每天都是步行上班。爸爸平时走路都是大阔步、走路带风的那种,加上那天爸爸和妈妈吵了架,且被妈妈逼着带上萍萍和他一起去上班,所以上班的路上,看着身边的萍萍仿佛是妈妈派来监视自己的小跟班一样,爸爸一定非常生气。萍萍跟在父亲后面都是一路小跑着,累得气喘吁吁的,不知道跑了多久,好不容易到了爸爸上班的地方,萍萍都累坏了。不知什么时候,萍萍趴在爸爸的办公桌子上睡着了。
又一个周日,由于派萍萍和爸爸一起去上班,妈妈问不出任何有关爸爸上班都干了些什么的相关信息,妈妈就重新派出了大哥跟着爸爸去上班。
那会大哥15岁了,所以能够很好地回答妈妈想要了解的有关爸爸的情况。
大哥回家后向妈妈汇报:“今天爸爸上班是到建筑公司开大会的,公司最大的领导戴书记也在场。因为爸爸的工程队工作做得最好,所以戴书记让爸爸在全公司大会上给各个工程队做报告。”
听大哥这么一说,妈妈摸了摸大哥的头:“我们路嘉就是能干,说得不错,继续说给妈妈听,妈妈今天做好吃的给我们路嘉吃。”
听妈妈表扬自己,大哥得意地继续说道:“今天我跟着爸爸去时,爸爸让我坐在会堂的角落里,爸爸就站在讲台上给大家作报告。爸爸真的很了不起,爸爸作报告时都不用稿子,一边给大家讲解,一边在黑板上板书,爸爸的字写得非常好看,应该说是挥洒自如吧。爸爸举的事例也生动有趣,台下听报告的人都没有一个发出声音的,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认真地听爸爸讲,不少人都会时不时地点点头呢。”
大哥接着说:“妈妈,我真的挺佩服爸爸的,现在爸爸就是我的偶像,我长大以后一定以爸爸为榜样,我也要上台给大家做报告,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经大哥这么一说,妈妈那颗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细心的萍萍看到了妈妈脸上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
但是后来,妈妈又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与爸爸发生了多次争吵。发展到后来,妈妈觉得在家里和爸爸吵闹没有用,竟有好几次跑到爸爸的工程队去吵闹,弄得影响很不好。在文革时期,如果个人生活作风出了问题,则会断送政治生命的。爸爸后来一直未能入党,除了和萍萍的祖父早年在国民党时期做过保安队长有关系外,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和妈妈不注意爸爸的个人影响有关系吧。
当然,当爸爸面对着缺乏安全感的妻子时,也许没有进行合理有效的开导或是劝说,同时也可能没有及时地给予妻子必要的精神慰藉,以至于让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发生感情信任危机。同时,由于爸爸忙于工作的时间太多,平时对家里的事务关心又太少,家里的重担都落到了妻子身上,从而使妻子感到不满。在这方面,爸爸做得也许是不到位的,或者说爸爸也是有责任的。
而对于妈妈来说,由于没有文化,更谈不上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处理与爸爸的关系上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根本都不注意父亲在公众场合的影响。加上家里孩子众多,让妈妈成了一个只能以家庭为重的家庭妇女,当妈妈面对自己如此优秀的丈夫时,心里面发生自卑也是在所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