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代替了星空,灯笼代替了月亮,花街内人声鼎沸,声色犬马中洋溢着放纵而糜烂的气息。
但花街的入口处,本该充斥着莺莺燕燕的笑声亦或者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嘈杂之地,此刻却寂静到不可思议。
只因为那个神色漠然,面无表情走在俊美男子前面的那个女人。
所有见到那个女子的人都一脸恍惚,忘记了自己手上亦或者接下来准备去做的事情,只是痴呆的看着。
“真厉害啊,你这,压根没人注意到我和无一郎他两。”
宇髄天元啧啧的赞叹了几句。
寂静的洪流随着我的脚步扩散又合拢,形成无声的潮汐,我抬脚就要往前走的时候,宇髄天元突兀的伸手拽住了我的肩膀。
周围的人发出丝丝的抽气声,寂静在此刻被打破,原本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纷纷注视其身后跟着的宇髄天元,眼里流动的神情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宇髄天元却没管那么多,他皱着眉,郑重其事的问我,“你确定你和鬼舞辻有仇是吧?”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他才意味深长的松开我的肩膀。
“那就好。”
我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拉住我的肩膀。
因为我在面对那些痴醉糜离,甚至不惜为我献出一切的灼热眼神里,表现的太过淡漠了。
我知道那是何其理所当然的眼神。
但唯独在这方面,我和富江的看法是一致,无法做出改变。
被人爱慕和心甘情愿的奉献一切,这是无法变更的事实。
世间万物任何东西都存在着价值,这个是常理级别的知识,大家都知道过于容易得到,或者太过寻常的东西往往价格都很难高涨。
爱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如同世间的涛涛江海,辽阔无边取之不尽。
然而我所真正需要,所能润泽干涩的,始终只有我手上这一杯。
多余的东西,哪怕是千金不换的爱,那也都是廉价的。
我永远不会投下目光,去注视那片江海的争执。
——
因为不确定鬼的具体方位,所以宇髄天元将我们打散卖入不同的店家。
我在的这家名叫裕廊屋,老鸨见到我的时候脸都笑开了花,因为我们身后跟了一大群客源。
宇髄天元的出现压根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因为第二天花街上下都知道裕廊屋收了一个绝世美人,美到什么地步?美到光凭那张脸,就绝对可以成为下一个花魁的地步。
虽然讲到底花魁也不过是陪客的存在,身份高贵不到哪里去,但对于花街来说,任何一家屋出现了花魁,那么自己家的生意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新花魁和大家传的神乎其神的颜值让很多人不信的同时又保持了极其高涨的好奇心理,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吃起八卦来都可以暂时放放。
而裕廊屋内却对新收的这个女性感到头疼。
裕廊屋的花魁已经开始年老色衰,这几年竞争力逐渐开始衰退,这里本来就是红颜枯骨埋葬地的红灯街,无论之前有多风光,岁月到了,就难免退位。
因为这个新收的孩子太过漂亮,老鸨自然一开始就打算将人当备选花魁培养,准备抓紧培养几天礼仪就去当振袖新造,赶紧露脸陪花魁去走道中,结果花魁却对着这个新来的孩子大发脾气。
最开始老鸨和大家都没当回事,因为替换问题,花魁这几年私底下的脾气都不是很好,经常殴打秃亦或者是备选花魁的人,针对这个新来又美到难以置信的孩子自然正常。
让这个孩子道歉就好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就算是备选,就算是真的非常好看,那也已经被买到了这个人吃人的花街。
裕廊屋现在不靠那个孩子挣钱,那个孩子还没给裕廊屋带来收益,即使是一枚漂亮的金鸡蛋,那也不是现在还没孵出来么。
只要不打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老鸨其实也不太会去管这种事。
但问题现在反过来了。
新来的女孩把花魁揪着打了一顿。
“你在干什么啊!!”当老鸨听见花魁的尖叫冲到花魁的房间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少女掂着手中的砚台,完全没有样子的坐在矮桌上,而屋子的主人花魁则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呜咽的颤抖着说“我不干了之类”的话语。
老鸨慌乱的安抚着精神仿佛失常的花魁,当然最重要的是查看这孩子最宝贵的脸有没有事,在确认对方脸没有任何伤之后,老鸨才开始处理这个一脸无所畏惧的新人。
“你在干什么!”她那样呵斥着我,完全看不出来那天喜笑颜开的亲和样子。
她盯着完全不害怕的我,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乖的,没想到也是个倔性子,好啊,你要清楚你已经被卖进来了,在这里不听我的话的人没有好过的!三郎,武一,把富江给我压到地下室去!”
我看着屋外进来的两个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他们是花街里豢养的打手,负责赶走没钱的客人,亦或者追回逃跑的抽足。
他们早对红颜不会有任何心软。
富江在我脑袋里闹腾,花街的任何一切都在不断刺激她们的神经。
廉价的喜爱,奢靡的财富,还有高贵的身份,每一寸每一分都在让富江们欢笑。
这里是富江最好的供养之地。
我也被脑海内欢闹的情绪所感染,想笑的情绪不在被一味的压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在举目看到这片糜烂之地之后,也开始逐渐松懈。
“真的要抓我走吗?”我听见我的声音如同蛇一样在人的心尖低语。
“可是,地下室好黑~”我感受到我的笑容正在顺着嘴角逐渐蔓延。
“明明是花魁的错,明明是老鸨的错哦。”我放下手中的砚台,将脚踩在矮桌上,充当我的支架。
我看见两个打手从刚开始的凶恶逐渐变盯着我移不开眼睛,我感受到老鸨震惊到退缩的视线,还听到那些躲在屋外看戏的其他游女丝丝的抽气声。
我笑出了声。
“现在,你们知道该把谁丢进地下室了吧?”
两个打手僵硬着身体,赤红着眼睛,缓慢却坚定的看向缩在角落的两个人。
他们一个沉默的推开眼前的老鸨,像是完全忘记了到底谁才是这间屋子给他们发工资的人,另一个则冷漠的拖拽起想要蜷缩而挣扎着的花魁,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妖,妖怪啊啊啊啊!”
老鸨尖叫着想冲出门去,但打手收到了我冷漠的视线,一个跨步冲上去将人硬生生揪了回来。
我云淡风轻的起身,来到屋子门口,看着一众惊慌失措和惶恐害怕的游女,突然又俏皮可爱的眨了个眼。
“各位就先回去吧,我接下来想找夫人单独谈谈。”
众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离开了。
老鸨已经挣脱了打手的束缚,正在用金钱企图将他的灵魂从我这里换回,然而打手坚定不移,视线仍然钉在我的身上。
“妖,妖怪!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迷住了唔——”
对待这位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老妇人我可没啥好脾气,上前一把揪住她碎碎念的嘴巴,随后将她一把甩开。
我又坐会矮桌上,盯着下方害怕的老鸨,像是心情很好的勾着唇角。
“我是妖怪有什么关系呢?”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是妖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不能帮你挣钱吗?”
老鸨的眼神瞬间变了,她想到了什么,害怕和惊疑的眼神逐渐被其他炽热的情绪所代替。
她突然抬头看向那仍然注视着我的打手。
作为屋子的老鸨,她应该最清楚自己手底下是怎样的人。
昨天晚上有人聊八卦我听了一耳朵,这家屋子的打手,最喜欢干的就是殴打那些漂亮的女性,越漂亮下手越狠。
在屋子内广为流传的事情,或许是有人亲眼看见,亦或者是她刻意传播用来镇压那些滑头的心思,但我想这应该是事实。
事实就是,即使是这样性格扭曲的变态,他们仍然迷恋上了我。
“是吧?”我看到了我想要的眼神变化,“你根本不该在乎这些,有我的能力,你在花街里想要什么不是都能得到吗?”
这位老妇人的呼吸逐渐急促,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恐惧。
是咯。
“你真的在乎那些事情吗?”
真的在乎自己店里有个妖怪,真的在乎其他人被蛊惑后会怎么样吗?
亦或者,他们的结局如何,你压根不在乎呢?
哈哈哈,她当然不会在乎,你看看,那炙热的眼神压根不比被我蛊惑的爱意差。
“你,但你不能伤害我,也不能损害我的店。”
她揪紧了自己的衣领,尽管呼吸急促,尽管声音都在颤抖,但那股贪欲仍然让她能够提出要求。
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蛊惑,没有爱意,只有被我轻描淡写勾勒出来的无尽的欲望。
“当然,合作愉快。”
我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
至此,花街的混乱就从这小小一家开始,率先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