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响彻天际的悲泣渐歇,佝偻着腰的女子慢慢直起了身子。
聚在一起的各派人士沉默旁观着,面露哀戚。
连一向与他们作对的七杀派,也安分地站在圈外,没有趁虚而入。
杀阡陌守着因玥华上仙的牺牲而呆愣恍惚的花千骨,安慰的话却如鲠在喉,无法轻易说出。
他敬畏玥华上仙高深的修为,妒忌玥华上仙无双的美貌,也感激玥华上仙救出了小不点儿。
虽说眼下玥华上仙逝去,他便是真正艳绝天下的“六界第一美人”,但他并不觉得欢欣雀跃,反而感到遗憾怅惘。
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夺得美貌和实力的第一桂冠,而不是等玥华上仙为救苍生而死后,自己才去顶上。
失去这样一个可赞可叹的对手,他也很惋惜。
再说人群中央,白子画依旧垂着头,看着被血染红的手和嵌有红梅的宫石,久久未动。
而摇晃着站起来的霓漫天,动作缓慢地抬袖拭去脸颊上未干的泪水。
随后,众人见她从墟鼎里掏出一柄青紫色的长剑,毅然决然地只手握住剑身一划。
“天儿,不可!”
人群中的霓千丈惊惶地伸手喝止,但是那把长剑已然吸取了流出的鲜血供己所用,剑身瞬间裹挟着黑红的混沌污浊的气息,骇人非常。
他派掌门中有几人在霓千丈出声时,便认出了那是蓬莱的镇派之宝——上古凶器碧落剑。
此剑蕴藏着无尽灵力,剑气逼人,十丈之内可伤人于无形。外表不留一丝伤痕,但内里脏器皆可绞碎。而散发的剑气可将持剑者环绕,旁人无法靠近分毫。
碧落剑堪比神器,杀伤力极大。因戾气太重,剑下亡魂也不肯安息,遂被蓬莱封印后束之高阁。
未料,今日被蓬莱千金解封,不知她想用它来做什么?
抛却理智的霓漫天,提起碧落剑,一步一踉跄地向众人走去。
没有焦点的黑色眼眸,燃起地狱业火般的愤怒、仇恨、阴郁……
压抑的负面情绪浓得好似要修成实体,化作利器狠狠刺向他人。
‘师父,天儿今日也任性一回,好不好?’
身为蓬莱掌门之女,她从不否认锦衣玉食下的自己有诸多缺点,娇纵高傲、自负狭隘、极端偏执。但在师父的教导下,她同时又长成敢爱敢恨、善恶能分、心怀天下的玄尊首徒。
她不曾做过错事,为何要熄灭这一束光,夺走那一点爱呢?
为什么?!
渗出寒意的目光,像极了雪岭上千年不化的冰。
众人皆被这扑面的恨意惊得连忙退开,让出了身后的杀阡陌与花千骨等人。
“花千骨。”
被叫到的人迟钝地抬头看向举剑指着自己的霓漫天,愣了一下才语无伦次道:“漫天,对不起……我……玄尊……不该是这样的……”
玄尊不是说她有办法封印洪荒之力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霓漫天垂下眼睫,突兀地笑了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的攻击性,“从猜到你们隐瞒的事开始,白子画是死是活便与我无关,我在意得只有劳累的师父。”
“我本以为过些时日,等白子画安稳死去,师父便能顺利接任长留掌门之位……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救他,不顾六界的安危解封十方神器,释放洪荒之力!”
“花千骨,是你大逆不道地爱上了自己的师父!是你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情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是你任性妄为、无知自负,害死了我的师父!”
一直想要拢紧的遮羞布,就这样被霓漫天大赤赤地扯下。花千骨慌张地看着周围人愤恨谴责的眼神,吓得脸色煞白。
她微张着嘴想辩解,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失魂落魄地道着一声声苍白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你给我师父偿命!”
说罢,霓漫天手持邪气暴戾的碧落剑,快速攻向愣神的花千骨。
可惜,杀阡陌突然横插一手,她被挥退几丈后才堪堪刹住脚步。
这时,七杀派的单春秋一等拥护在杀阡陌身后,大有追随圣君维护花千骨之意。连蜀国皇帝——孟玄朗也率兵将花千骨保护起来,更被说早就站在花千骨身旁的糖宝和东方彧卿了。
“好一群助纣为虐、不分善恶的畜牲!枉我师父牺牲自己、救下你们,竟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杵着剑,霓漫天用拇指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看着眼前这群人边出言讽刺边发笑。
笑声很轻,却刺入人心。
一时,围着花千骨的蜀国精兵面面相觑,面露难为窘态。连花千骨、糖宝和孟玄朗都觉得无地自容。
只有那群七杀派的妖魔本就没皮没脸,也不在意这些刺耳的话语,幕后黑手——东方彧卿更是只觉心中痛快,毫无愧疚羞耻之心。
幸而,霓漫天不是孤军奋战。
早在杀阡陌插手时,各派便将矛头一致对准了七杀派。正好新仇旧恨,一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