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叫人打了热水来,绞了热帕子,又亲自给江瑶擦了身子。
婆子瞧见她亲力亲为,一时心中除了感动,还有敬佩。
这是当真将江瑶当成亲妹子才会这般对待的。
做完这一切,沈稚都热的额头上有了汗水。
她问道:“早膳五姑娘用了多少?”
“只喝了小半碗粥,您吩咐送来的鸡汤一口没动。”婆子赶忙道。
江瑶病的难受,没什么胃口吃。
“一会儿午膳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多吃些。”沈稚吩咐道。
本就发着热,心中又郁结不消,若再不肯吃点东西,这身子迟早是要垮的。
当初沈稚生病时,再怎么不爱吃东西没胃口,沈老夫人都要守着她吃,哪怕是哄着也要叫她吃下去。
“是!”婆子用力点头。
沈稚也不能一直守在江瑶的身边,她还有其余事要去做,吩咐了婆子几句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彼时外面雪已经下的很大了,鹅毛一般的雪花从天空飘下,柳絮一样的密集。
小清打着伞来接沈稚,同时与她说了那个小丫鬟的事。
“那丫鬟是新进府没多久的,先前二夫人离开,府里就放了许多年纪到的出去。五姑娘的屋里也放了一个走,这个是前两日才调来的,所以衣服也没送来,我已经叫人先给她送两套旧的来了先穿着。”
“管这件事的妈妈那边,你去提点一番。”沈稚面容有些冷漠,“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重视江瑶,连带着她屋里的丫鬟也不重视。
“是。”小清轻声应着。
“还有……”沈稚一张口,一阵寒风袭来,灌进嗓子眼里,冷利如刀般在她嗓子里乱窜,疼得她忍不住轻咳两声。
“夫人,您是不是也着凉了?”小清一听见她咳,如临大敌一般。
“无碍。”沈稚咳到脸有些发红才停下来,“让大夫晚上时再过来给五妹妹诊脉,不能让她落了病根。”
“您放心,五姑娘这边都会安排好的。”小清此时反倒是有些担心沈稚,“倒是您,这么冷的天还要在外面奔波,可千万别病倒了。”
“说点吉利的。”沈稚朝她笑了笑,“回头我若真病了,可就算是你咒的。”
小清一听,连忙呸了三声。
这一场雪下下来,侯府里各院也都烧起了地龙。
杜妈妈让小厨房煮了冰糖雪梨汤,等沈稚一回到永宁居,就立马让她喝了一盅。
“听说您去五姑娘那里了?”杜妈妈拿火著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还夹了些烧的通红的碎炭放到手炉里,塞到沈稚手中。
出去一趟回来,她这手就像是冻成冰了一样。
沈稚一只手抱着手炉,一只手拿着陶瓷调羹,正慢悠悠的喝着冰糖雪梨汤。
“去了才知道,原来五妹妹生病,是因为她的姨娘病逝,悲痛之下才病倒了。”她道。
“五姑娘的姨娘还活着?”杜妈妈有些惊讶。
自从跟着沈稚一道进了侯府,她们就没见过这府上有姨娘的踪影。
几乎都以为那些姨娘像是江宁生母那般,早早便病逝没了。
没想到江瑶的生母竟还活到了现在。
“这件事五妹妹以前也没跟我说过。”沈稚道。
若不是今日那婆子说起,沈稚只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种事。
毕竟,江瑶也不是个喜欢将心事说给别人听的性子。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五姑娘翻了年就要嫁人了,也不可太过悲痛。”杜妈妈说道。
沈稚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盅冰糖雪梨汤她都喝完了,那雪梨她还吃了半个。
再过一会儿就要用午膳,她也不敢吃太多。
铺子里的管事送来了许多账本,沈稚一本接着一本翻看完,对完了账。
好在侯府那些铺子的账面不需要沈稚看,否则她就算是有十双眼睛都看不完。
忙完这些,樊于氏也抱着棣哥儿过来了。
沈稚照例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到了午膳时候,江羡回来了。
但他也只来得及陪沈稚吃完午饭,连喝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又被叫走了。
似乎每到年底朝廷也开始忙起来。
为了避免雪灾,拨给西北的赈灾款已经送出去了,江羡要亲自盯这件事,免得出什么差错。
又过了两日,江瑶的身子大好。
她记挂着沈稚在病中为她做的事,所以病好以后第一个便来给沈稚道谢了。
沈稚得知她来,便立刻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今儿外面虽没下雪,却也冷得厉害。
江瑶穿着一身青碧色杭绸镶狸毛小袄,碧绿色的综裙,外面披了件绒毛锦色披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经过一病,下巴削尖,衬的眼睛更大了些。
她进了屋来,小清走上前替她解了披风。
屋里烧着地龙,又有火盆,倒是一点也不冷。
沈稚坐在榻上,怀中抱着棣哥儿,朝她笑道:“你的病才刚好,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着?”
“在屋里关了这么些日子,也有些关烦了。”江瑶笑着走上前,却是突然恭恭敬敬地给沈稚行了个万福礼。
“哎,你这是做什么?”沈稚怀中抱着棣哥儿,也不好来拦她,只能叫了小清来扶。
“那日我病重,四嫂来看望我,我虽病的糊涂了,却也知道你陪了我好久。”江瑶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眼底却隐约闪着泪花,“妈妈还说,后来也是四嫂替我擦了身子,好生伺候我一番。”
这种事无巨细的照顾,世上除了至亲之人也无人可以做到了。
沈稚只是她的四嫂,却也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你既然叫我一声四嫂,我便要对得起这称呼。”沈稚道,“况且你病的眼中,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是怕你熬不过来。”
她知道病起来有多难受。
况且江瑶那时还处在丧母之痛中。
“所以,四嫂当得起这个礼。”江瑶笑盈盈地说道。
瞧她笑的这般开怀,沈稚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她是真怕江瑶从此一蹶不振了。
“过来坐。”她朝江瑶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