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沈稚那张酷似秦宜淑的脸,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就是当初她亲手从秦宜淑身下接生出来的那个丫头。
“夫人……”小清看着大笑不止的沈稚,内心没来由有些担忧。
沈稚笑了好久,笑到最后累了,笑不动了,停下来,小清才发现她眼眶湿着,眼底赤红一片。
“咳咳……”床上昏迷的周大荣忽然轻声咳起来,幽幽转醒。
刘氏听见声音,急忙回头去看。
看见周大荣睁眼,她一下没忍住又哭出来:“当家的,你可终于醒了……”
“爹!”他们的小儿子也扑到床边,抱着周大荣的手。
周大荣浑身烫的厉害,他人烧的有些神志不清,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没了知觉的右腿。
他正想动一动时,突然瞥见一旁坐着的沈稚。
乍一眼看见那张脸时,他也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大白天的坐在他面前。
“你……你是她的女儿……”他沙哑着嗓音。
沈稚没回他这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冷意。
“昨夜想放火烧死你们的人,你心里可有数?”
周大荣并非蠢人,他想的明白谁最害怕他们回京,最怕他们嘴里说出不该说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救下他们的人,会是沈稚。
“你为何……要救我们?”他问。
“因为你们对我有用。”沈稚淡淡道。
周大荣默了一瞬:“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为了你去揭露当年的事。”
他的妹子还在柏夫人身边,柏夫人既能狠下手杀他们,那对周婆子显然也是并不在意的。
“是嘛。”沈稚笑了一下,抬眸瞥了眼孙平。
孙平立马会意,几步上前一把将那孩子掳过来。
小孩子吓了一跳,又哭又闹:“放开我,放开我!”
“我的儿!”刘氏惊声大叫,“你别伤害他,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周大荣情绪也变得有几分激动,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还泛了点红。
“看来我救了你,你们并不领情。”沈稚脸庞冰冷,“横竖昨夜你们一家子都是要死的,不过是让你们多活一个晚上而已。”
话音一落,孙平的手便用了些劲。
掐着孩子脖子的手不断收拢,方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立刻哑下声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着孩子脸色发青,眼睛翻白,刘氏急忙跪在地上磕头祈求。
周大荣看见这一幕,心仿佛要被挖出来一般。
“好!”他大吼一声,“你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
果然,人还是有软肋的。
便是当初狠下心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如今也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妥协。
所以说,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沈稚又看了孙平一眼。
孙平便随手将那快要濒死的孩子丢到刘氏面前。
刘氏满脸心疼的抱住自己儿子,哀声唤着。
好在那孩子缓了一会儿后,就大喘着气醒了过来。
周大荣紧握双拳,眼睛都憋红了:“你要我怎么做?”
“明日一早,随我去一趟将军府。”沈稚淡淡道,“事情结束后,我可以放你们一家子离京,从此再不追究你们的任何责任。”
当年秦宜淑的死,他们夫妻俩或许是参与其中,可罪魁祸首却是柏灵君。
她只要柏灵君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她扶着小清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才走两步,忽然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周大荣看她的眼神还未收回去,那是一种怨恨冷漠,还带着些许狠辣的眼神。
沈稚蓦地一下笑了,指了指刘氏怀中的孩子,说道:“你们的孩子,长的很可爱,不如就让我替你们照顾两日吧。”
刘氏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孙平便已经大步上前,伸手跟拎小鸡一样的把孩子抓起来。
周大荣满脸错愕:“你……”
“放心,我不过是带他去侯府转转。”沈稚笑眯眯地说,“侯府的宅子很漂亮,连将军府也及不上,毕竟是百年的望族。对了,我听说,你还有个大儿子在从军呢,真是年少有为,将来你们一家享福的日子,可不远了。”
说完,沈稚便抬脚朝外走去。
孩子的哭闹声仿佛是一柄利剑,狠狠扎在母亲的心头。
刘氏追了两步,却被房门阻挡住。
她狠狠拍着房门,大声哀求着沈稚放过无辜的孩子。
母子两人的声音吵得沈稚有些心烦意乱。
孩子无辜,当年的秦宜淑又有何罪?
她唯一的罪,就是交了柏灵君这个朋友。
“夫人,这孩子要怎么办?”孙平拎着孩子后颈的领口。
“放马车上去吧。”沈稚道。
“明日一早,带着他们夫妇去将军府门口等我。”她又对孙勇吩咐道。
“是。”孙勇应声。
“今夜看牢了他们。”沈稚微眯了眼眸,“若是他们想逃,那就再打断他们一条腿。”
她说这话时语气浅浅的,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随意的事。
打断一个人的腿,在她眼中似乎跟摘路边一朵花一样简单。
孙勇没敢犹豫,连连点头。
小清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稚往外走。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并不大,只是落在手上有些凉。
孙平等在马车边,车里的孩子没了动静。
“怎么没声了?”沈稚诧异地问。
“那孩子哭闹的厉害,您身子不便,我怕他路上冲撞了您,便点了他的睡穴。”孙平回道。
沈稚笑了一下:“有心了。”
小清扶着她踩上脚凳,上了马车。
那孩子睡在一侧,脸上还挂着泪痕。
小清扶着沈稚坐下,随后自己缩在一角,伸手去戳了戳他。
“睡的可真沉。”她嘟囔道。
沈稚望着那孩子的睡颜,跟娇养在侯府的柏哥儿不同,这孩子皮肤粗糙,眉眼浓厚,脸庞圆圆的,脸颊还有两抹淡红,但浑身却结实的很。
“夫人,这孩子带回去后该怎么办?”小清犯了难,“他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总不能一直点着他的睡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