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
林瑞承用余光瞅了一眼旁边这人，依旧是背挺的直直的十分板正。
“你是想问我他怎么受伤的吗？”
程谦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是他的下意识动作。
“不，我已经都知道了，不需要再问。”
林瑞承感到好奇，整个人往椅背靠去，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没事玩着衣角，卷来卷去的。
“林先生……似乎不太担心他，脸上毫无关切的表情，就连一句别的关心的话都没有。”
“眼见为实，他不是好好在那躺着嘛，还需要问什么？”
程谦点头，用手指推了一下滑落的镜框，“您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
“抱歉，不太清楚，没什么要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这里比较冷。”
“我只是想知道，您下一步想做点什么，比如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来——”
“逃离？”
他的尾音稍微拉长，“不知道这个词是否还恰当。”
林瑞承动作一顿，衣角瞬间被拉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林先生，你得知道，有些事情就算闭嘴不说，肢体和眼神也是会流露出来的。”
程谦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你又能装到什么时候呢，陈总不傻。”
林瑞承久久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走廊上的人来人往，一尘不染的洁净。
两人就这样坐着，直到脖子发酸。
“助纣为虐有什么意义，你看着他这样痛苦也忍心？我对于他不过是腐烂脓疮的伤口，要彻底剜掉才能好，你如果真的为他着想，就应该明白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也许他从小到大都没失去过什么，所以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才会产生执念，这叫爱吗，程谦？”
“你这样也不过是害他，他现在是因为我才躺在病床上的。他疯，我傻，而你是懦弱。”
林瑞承一股脑吐出这些话，他没有再去看程谦的反应，直接站起身回房去了。
只留程谦一个人坐在原处，此时的他的背弓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将脸埋进双手里，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他得到过什么呢？”
林瑞承进去看了陈淮书一眼，又自己站在窗边想看点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许久，程谦都没有再进来过。
……
林瑞承回去的时候，方逸宁还在拿着笔改卷子，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一见着他来，招呼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你怎么还亲自手改？”
方逸宁将他们的分数登记在一张表格上，“你看这里像是有给答题卡改卷的机器吗。”
“话说，陈淮书伤还好吧，我这里事太多，还没抽出空看他。”
“他没事，估计多躺两天也就能回去了。”
“成吧，我周末的时候去看看他。话说，他们没几天就要放寒假了。”
林瑞承的眼中顿时又闪起光来，“那你还在这里改什么卷子，带他们复习算了。”
“高三哪能放啊，他们还得上一段时间课，真是惨。”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也跟着惨。”
“你可以接你妹回家放假玩了。”
话落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许久没有听见回复，方逸宁不禁抬头，看见林瑞承在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干嘛呢？”
林瑞承回过神来，“嗯？我这不是在想带她去哪玩吗。”
“这大冬天的瞎跑什么，小心生病了。”
“小孩子玩心重，出去转转也没事。”
方逸宁点点头，将卷子叠在旁边的空桌上，合上笔盖伸懒腰。
“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我想想过年吃点什么吧。”
林瑞承撑着下巴，手指关节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你过年不回去？”
“哎，回不回随便吧，时间又短，在这里和学生一起过也没什么，再说了，这里好多学生还算是留守的。”
“诶，就比如前两天我说要去拜访的那家呢，她爸好几年不回家，一回来就让她不读书嫁人。”
“那她能不能等她爸走了再回来读书？”
方逸宁叹了一口气，“她爸就是特地回来弄这事的，怎么等他走？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给她卖了赚彩礼钱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啊，这里这种情况多了去，上门劝说也无果，我说我可以资助她上学，但是她爸死活不肯。”
“你得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圣人，总不能去养她吧。”
方逸宁耸肩，固然惋惜可是无可奈何，她已经在最大范围内想办法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多半是教学内容上的事情，林瑞承多半是听她在说。
话锋一转，“诶，事一多我差点忘记问了，陈淮书怎么在那，你提前给他发消息了？”
林瑞承刚想回复不知道，但是这句话估计会引发方逸宁更多的话，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之前和他提了一下，估计他不放心吧。”
“哟，还挺上心。”
林瑞承没理会她的话，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没和陈淮书说过这事，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林瑞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