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几拨人在为了夔神印宝勾心斗角的时候,梁小树正在村后大山的密林里一边仰望天空,一边享受美食。
那奇怪的白发青年留了一些东西在他们经常呆的那个小山洞里,一个引火石之类的物件,一个可以自己发光的长筒,一大包可以用水泡着或煮着吃的东西,这些吃食分为两种,一种粉末状,一种块状,都是用一小包、一小包的纸袋包裹着。
梁小树没找见白发人,便在前几天搭好的简易石头灶台上烧了一铜壶水,将几包粉末状和块状的东西分别倒进铜壶里,熬了一大壶浓稠的粥汤,此刻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他认为美妙至极的汤,猜测着那白发青年的来历。
因为不会说话,小树和那青年无法语言交流,只听他说自己的名字叫“世间人”,并非本地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或许他也是为族里的宝贝而来。”小树心想,这几年村里来的外乡人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一些人的口音跟白发青年有些相像。
可能是因为有好吃好玩的东西贿赂他,并且从不向他打听关于族宝的事情,与其他外乡人相比,梁小树并不觉得这个“世间人”有多讨厌,心中对他的好感,甚至不输于那个长相甜美的小菡蕴。
菡蕴!哦,糟了,今天不是约好了要到她那里借书去的吗?
上天是公平的,当他关上了一扇门,必给你打开好多扇窗。
梁小树虽然天生不会说话,但却耳聪目明,看书习字过目不忘,加之勤奋好学,村里的教书先生梁乐逸挺愿意教他,即便他家里穷交不起束脩也不甚介意,反倒在教习的时候常常接济这穷弟子一餐饭食。
因此,家境虽然贫寒,但梁小树却着实读了不少书,村里但凡家里有书籍典章的,几乎都被他借读过,几年过去,衣衫褴褛的他却不自觉地隐隐有了些小读书人的气质。
因为闷蛋儿不会说话,所以除了那个已经去到县里读书的凤台婶的孙子娄名昱以外,平素与村中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基本玩不到一处,却反而因此显得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这不,就连从大地方来的小姑娘蒋菡蕴也愿意跟他相处,即便俩人间的交流方式只是手势和纸笔。
小姑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跟着父亲从上海来到的娄梁镇,比梁小树要大一两岁,也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年纪,因为家庭教育良好,跟娄梁村其他孩子共同爱好不多,只有梁小树勉强能对她的脾性。
蒋菡蕴的父亲叫蒋昆仑,国外留学回来,在上海经商,与娄梁村的生意人娄尊山有些拐弯抹角的联系,这次带女儿来娄梁村,名义上是上门来谈生意的,实际上怕也是挂羊头卖狗肉,冲着夔神军印而来。
父女俩是搭乘两辆马车来到的娄梁村,他们来的那天,梁小树正从村头私塾出来,看见他们行李多,便上去帮着卸货搬运,行李中别的东西他没太在意,只是对那重重的几大箱书籍留上了心。
那些书有讲历史人物的,有讲回易经商的,有说天文地理的,里面甚至有几本他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外文书,当然,还有一本外文字典。
一来二去,熟识以后,梁小树便开始向蒋菡蕴借阅那些他感兴趣的书籍,有看不懂的地方,他便记在心里,还书的时候向蒋家父女指出,听他们解说。
蒋家父女对他的勤奋好学很是意外,对他超强的记性更是吃惊,欣赏与惊奇之下,便悉心指导。蒋菡蕴是知无不言,蒋昆仑则是好奇之心更多一些,他想看看这西南穷乡僻壤之地的农家少年,理解能力究竟如何,到底能学到多少东西?只可惜梁小树口不能言,交流沟通实在不便,否则蒋昆仑只怕会时不时的考校他一番。
蒋家大叔和蔼中带着些许严厉,让人有些琢磨不透,还是小菡蕴好些,亲切自然,就像……,就像自家的姐妹一样。小树想了半天,终于给自己和蒋菡蕴的关系定了个位,不知为何,每当女孩儿俏丽的圆脸浮现在脑海中,他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妙感觉。
赶紧去找菡蕴把书拿到手,去晚了人家要休息,不方便了。梁小树点燃了火把,将石头灶台里的火苗熄灭,把铜壶、包裹等物件在小山洞里藏好,便趁着夜色还没完全笼罩大地,下山往娄梁村赶去。
※※※
祠堂里的聚会已经散了,族长娄安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那幢娄梁村里除祠堂外最大最显富贵的宅子。
他想到了族宝秘密的泄漏会引来外人的垂涎,却没料到竟然惊动了南北两个政府的人,一个是北方的北洋政府,一个是南方的临时政府。
好不容易商议过了族宝失窃的事情,又应付完了晚间祠堂里两拨政府高官的问询,他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一到家里就瘫倒在那张铺着云状斑纹豹皮的长条红木椅子里,一边养着神一边寻思着下一步棋的走法。
夔神军印到底有没有丢,其实娄安贤心里有数,但这个秘密只能保守在包括等会儿要来商议的有限几个人心里,因为它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本族的生死存亡,其中更包含有一个天大的奥秘,娄梁两族世代镇守此处,就是因为这个奥秘。
自从夔神的消息泄露之后,娄安贤和梁富琛等几个娄梁两族的管事人就开始商量如何用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解决掉这个麻烦,大家商议到最后,发现除了让它消失外,就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所有的外来人死心。
但现在事情有些麻烦了,如果只是一般的外来者,娄安贤相信凭着族人的力量和夔神的庇护,可以顺利应付过去,可如今要面对最高权力机构,还是来自中国目前最具权威的两大首脑机构的压力,让他不由得感到万分紧张和焦虑。
“富生,去迎迎你富琛哥,看看他们来了没有。”楼安贤对候在一旁的孙子娄富生说。娄梁村的人大多数都只有名,没有字,因此相互之间多直呼其名,而不像外间一样,彼此以字相称。
“是,阿公,我这就去。”娄富生答应了一声,抬脚准备出去,门外便传来了梁富琛的声音:“不用迎了,我们到了。”
话音未落,梁富琛和娄乐鉴、梁安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娄安贤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招呼他们坐下。
梁富琛是娄梁村的长史,娄乐鉴与梁安然分别是娄梁两姓的管事,加上娄安贤,这四人就是目前娄梁村的最高决策层。
“族长,这事怕是有些麻烦了,北京和南京都派了专员过来,我们能不能应付的过去呀?”梁安然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个。”娄安贤打发孙子娄富生去给三人倒茶,随后面向梁富琛问,“富琛,那两个政府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梁富琛点点头回答:“都安排好了,就住在村头尊荣客栈里,一人一间,都是最好的上房,另外”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我已经叮嘱尊山父子了,随时有人照应着,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
自从娄梁村频繁的有外人来访,村子里常年出外做生意,颇有些资财的娄尊山和娄荣光父子便看到了其中的谋利之处,将自家废旧的老宅翻新后,开了一间“尊荣客栈”,专为外乡人提供食宿,价格不菲,却也生意不断。
这次为了接待政府来的高官,特意腾出了几间上房,为此尊荣父子俩还得罪了几个长期在此包房的住客。
“族长,北京城里来的郭专员我看还算是好对付的,咱们这段时间把戏做得真一点,多半就能糊弄过去,”梁富琛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对娄安贤说,“只是南京来的那个王专员,心思缜密,精明的很,而且天文地理、前朝后代好像无所不知,怕是不好相与的。”
“管他是什么来头,有多大的本事,我们只咬定夔神印丢了,他能怎么着,难不成还把咱娄梁镇掘地三尺?”娄安贤鼻子里哼了一声,“祖宗的宝贝,传了这么多辈,不能在咱们手里给败了,哪怕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保住族宝,保住了族宝,就是保住了娄梁两族这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咱两姓就不会断了传承!”
其他三人都点头赞同:“族长,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个弄就咋个弄,娄梁人是打血海里拼杀出来的,骨子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还是要好好核计一下,之前的计策有没有纰漏。”四人中头脑最清楚,也最擅长谋略的娄乐鉴提醒道,“或许,万不得已的时候,真让梁己亥背了这个黑锅……”
“不可,绝对不可,我答应过前任族长,要好好照顾梁安左的后人,此事休要再提。”娄安贤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案几上,又是哼了一哼,“即便真要到了血拼的时候,那也不算什么,老祖宗总是要显圣的……”
四人在商议的时候,浑然不觉在屋后的窗棂外,一个近乎虚无的影子瞪大双眼盯着娄族长放在案几上的东西,心里无比的震撼。
这个时空可能没人认识它,而窗外的虚影却再清楚不过了,案几上的那个物件,竟然极似一部来自未来的量子通信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