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河县城东二十里,百花谷。
说是百花谷,其实就是处乱石岗,长满了灌木棘丛。花虽多,却都带着刺。
算不上多好的景致,又有野兽出没,所以平时这里并不见人。
乱石岗的深处,有一块格外突出的巨石。
明月映在巨石上,泛着惨白的光。
忽然,一片白影飘来。
随即“砰”的一声,似乎有重物砸落在附近。
那白影一出现,便转头看向巨石之后。
那里有个穿碎花裙的男人,双手抱胸地倚着一株老槐树站着。
“胭脂,你来了,人都带来了吗?”
男人同样看到了白影,他微笑着,声音很温柔。
“花骨大人,胭脂幸不辱命!”
胭脂微微躬身,指了指落在巨石旁边的“大粽子”,脸上同样挂着一丝笑容。
“我看看。”
被称为花骨大人的男人,走到“大粽子”前,一拂袖。
裹着“大粽子”的锦帕舒展开来,旋即缩小飘到了胭脂手里,露出其中叠罗汉一般的十个面首。
花骨见此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再一拂袖,十个面首全都飘向了巨石。
花骨跟着也飘到了巨石上。
“再吞了这十个人的精血,我的境界应该还能再提升一层。”
“做的不错,胭脂。”
花骨笑着道。
“对了,胭脂,你给我提过的那个小丫头呢?”
“我怎么没瞧见?”
花骨说话间,对着一个面首虚空一抓,便从那个面首身上抓出一团精血来,那面首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很快如同一具干尸。
“我让拂柳自己留下来,亲手去解决她最痛恨的那个老妈妈。”
胭脂躬身道。
“嗯,做的好!”
花骨将那团精血全都吞入体内,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似乎这人类精血是特别美味的东西。
“拂柳是少有的至阴之体,杀了人,她便没法回头了,只能乖乖地待在大人的门下。等她哪一日突破到了玉清境,定然可以成为大人最好的炉鼎。”
这时花骨却叹了口气。
“大人,怎么了?”
胭脂虽然一直躬着身,不过她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花骨,自然瞧见了他略显遗憾的表情。
“若不是金光老妖那个老妖婆逼得急了,最近西南地界风头又太紧,我大可不必让你冒这个风险。
拂柳也不用急着带出来,玉清境便用作炉鼎实在有点可惜了。
毕竟这种至阴之体,可遇不可求!
如果再等上个几十年,等她踏入天象境,哪怕只是天象初期,我也大有机会凭此突破天象,甚至冲一冲那天人之境。”
说话间,花骨再次抓出一个面首的精血,吞入口中。
花骨脸上再次露出享受的表情,他讥笑着道:
“人类精血虽然肮脏污秽,却充满了其他生灵难以企及的精纯灵气,真是好东西啊!”
……
胭脂见花骨陶醉的神情,心里高兴,只要花骨大人喜欢,她做什么都高兴。
“大人,金光老妖的事,我们不掺和行不行?我们带着拂柳躲起来,逃到一个没有妖,也没有人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就算要出来,也等到花骨大人您突破到了神游境……”
今天花骨大人看起来很高兴,花骨高兴,胭脂自然也跟着高兴。
高兴着,高兴着,胭脂便将自己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花骨已经吞了六个面首的精血,有了新鲜精血的补充,原本因为练功过度消耗,而显得苍白的脸色再次红润起来。
花骨闻言,停下了动作。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胭脂,神情忽然变得莫名起来。
胭脂不敢抬头看花骨大人,因为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花骨大人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跟着花骨大人三百多年了,久到让她以为自己和花骨大人已经很亲近了!
亲近到明知花骨大人的意思,还敢提出不同想法!
可惜,花骨大人的眼神就像刀锋一样,落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刺痛着她的身体。
胭脂很快清醒了过来,她惊惶地跪下身,声音颤抖地道:
“胭脂一时失言,还请大人饶了胭脂这一次!”
黄豆大小的汗珠从胭脂额头上滴落下来。
不知多久之后,花骨终于收回目光。
“迟了,我们走不了了。”
花骨叹了口气。
“有人逼着我们参与这件事,虽然不知道是谁。
但我可以肯定,一旦我们想从这里抽身离开,立刻就会被无情地抹杀掉。
官家下了纳贤除魔令,仙门弟子纷纷下山,更有破魔司伺机而动。
既然一边已经出动了这么多人,那我们这另一边,又怎么能没有与之相配的声势?
显然这幕后的人,希望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激起某些想要的波澜!
金光老妖婆肯定察觉到了这件事,可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聚拢我们以全自身。
而我打的也是和她一样的主意!
置死地而后生,只有从里面活下来,才是我们活命的唯一机会。”
胭脂很意外,花骨大人从未和她说过这些事。
她有些困惑。
难道金光老妖不是为了一统西南地界妖族,才逼着花骨大人归顺的吗?
花骨似乎知道胭脂所想,他笑了笑,眼睛微眯了起来。
“在大周,那些能真正掀起风浪的大妖全都如同缩头乌龟一样,没有些让他们真正动心的鱼饵,根本钓不出来!”
“我们这些人,包括金光,恐怕也就是个开胃菜而已!”
花骨一口气说了很多。
期间,他又吞吸了三个面首的精血,脸色也从红润变成了病态的殷红。
“就连玉蟾这种极忌讳的东西,都已经这么正大光明的现世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花骨大人的意思是乱世将至?”
胭脂的心颤了颤。
“呵呵,对我们妖怪而言,哪有什么太平和乱世之分!”
“你说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花骨却不是对着胭脂问的,而是对着最后一个面首说的。
胭脂微微一惊,除了紧紧捏住了锦帕外,葱白的手指上突然生出又长又尖的指甲来,如同是五根锋利的匕首。
她也察觉到那个面首的异常。
这时,那面首嘴巴猛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