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高星疏。
莳花馆。
目不可见的青烟从胭脂的闺房散发出来,很快弥漫至整个莳花。
一盏茶时间后,整个莳花馆安静地落针可闻。
胭脂闺房内,十位衣衫不整的面首全都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
“好了。”
胭脂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
“老妈妈交给你了。”
“这些人我带走。”
胭脂挽了挽鬓间发丝,微笑着道。
“处理完老妈妈,你立刻出城,城东二十里,百花谷,我在那里等你。”
拂柳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苍白。
胭脂将拂柳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目光柔和。
“傻丫头,做妖再不好,却总比你做人受尽苦难来的好些。”
“花骨大人人很好,我也会帮衬你的,你放心。”
许是胭脂的话起了作用,拂柳的神色平复了些。
胭脂笑了笑,从床沿下摸出一块锦帕,随即对着锦帕吹了口气。
锦帕立刻伸展变大,然后飘到了那十个昏迷中却依旧面带笑容的面首身上,将他们裹得如同粽子一般。
做完这个,胭脂推开窗。
她又看了拂柳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处理完老妈妈,你立刻就走。城里最近来了破魔司的人,明天这里的事情应该就会被发现。”
说完,胭脂一拂袖,便卷着大“粽子”,从二楼窗户飘出了莳花馆,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拂柳推开门,楼上楼下倒了一地的人。
胭脂姐姐说这是花骨大人的醉梦香,足以让人沉睡数十个时辰。
拂柳吸了口气,向老妈妈的房间摸去。
“做了今天的事,便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又怎么样,这样的人世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老妈妈的房间在莳花馆二楼西角,一路走过去,拂柳免不了碰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拂柳心砰砰跳着,生怕惊醒他们。
好在胭脂姐姐所言非虚,中了醉梦香没有数十个时辰根本醒不来。
确定了这件事,她胆子大了起来。
也不着急立刻就去找老妈妈了,她楼上楼下,细细寻了一遍。
但凡看到喜欢作贱糟蹋女人的男人,以及那些为虎作伥的龟公,拿着剪刀,手起刀落,全都将他们下身的污秽之根剪了稀碎。
隐在暗处的南宫青,瞧得清楚,不禁暗暗咋舌。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漏网之鱼,拂柳终于摸进了老妈妈房间。
老妈妈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赤裸裸的滚在一起。
拂柳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这个男人是龙河郝县令的大舅子。
正是凭着这一层关系,老妈妈才敢如此无所顾忌,丧尽天良。
那些被逼死的姐姐妹妹,有不少人被这个畜牲糟践过。
一下子见到两个最痛恨的人,剪红眼的拂柳,哪会留手!
她猛地将男人从床上拉拽下来,然后剪刀专门冲着身上柔软的地方去。
剪一下,便痛骂一句。
往日里,那些可怜的姐妹,遭受的痛苦可远不止这些。
剪刀剪开皮肉的“簌簌”声,让她回忆起姐妹们死前的惨状。
她越剪,心便越冷。
这位县令大舅子,毫无疑问,是目前为止最凄惨的一个。
不仅丢了命根子,后方同样失守,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拂柳偏偏没有杀死他。
直到拂柳手指被剪刀的刀口戳得流出血来,拂柳才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这个男人的惨状,一下子瘫在地上,眼睛因为充血变得通红。
拂柳有点想吐,自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她不停地干呕着。
缓了好一会,她才又爬起身。
她走到床边,抓住老妈妈的腿脚,正想将老妈妈也拉下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一丝异样。
她猛地一回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头戴簪花,俊秀的脸上是一副平静的神情。
拂柳吓得尖叫了一声。
“南,南宫公子!”
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身后站了个人,不管旁边站的是谁,都得吓死人!
拂柳双手紧紧握住剪刀。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拂柳不讨厌南宫青。
她在莳花馆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唯独这位南宫青,她虽然只见过数次,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亲近之感。
可南宫青醒了,岂不是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拂柳有些害怕,心头难免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杀了他?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拂柳的心底响起,这更吓了拂柳一跳!
为什么要杀南宫公子?
他未曾害过自己,自己也未曾见过他糟践姐妹!
难道是因为自己害怕他去报官?
或者害怕他直接对自己不利?
就在拂柳惊惶不安之时,南宫青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手臂上。
轻轻一转,拂柳的手中的剪刀再次对着床上的老妈妈。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南宫青神色平静,拂柳不知道南宫公子在想些什么。
不过南宫公子的问题,让她再次变得愤怒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拂柳尖叫着。
“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是禽兽,是畜牲!
你知道后花园那些红艳艳的花朵埋着多少女孩尸骨吗?”
“你知道他们做过多少畜牲不如,丧尽天良的事吗?任凭你如何苦苦相求,他们也不会有一丝怜悯同情!
他们就是恶魔,想尽办法的虐待你,凌辱你,似乎你越是害怕,越是恐惧,他们越是高兴,越是兴奋!”
“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该不该杀!”
年岁不过十四五的拂柳,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华,如同初生的嫩芽,新融的初雪,阳光和欢笑才应是她的主旋律。
此刻却疯也似的尖叫着,单薄的身躯止不住剧烈颤抖,略显稚嫩清瘦的脸颊,惨白的如同白纸。
柔软细滑的发丝紧贴在头上,眼神涣散,眼珠儿红的有些吓人。
南宫青叹了口气。
他轻轻地将拂柳揽入怀中,语调温柔地道:
“将你的人生交给我吧,从此以后,由我来守护你。”
拂柳浑身一僵。
南宫公子的怀抱很温暖,甚至比胭脂姐姐的手还要温暖。
拂柳就那样被南宫青揽着,似乎忘记了挣扎。
许久之后,拂柳才艰难地仰起头。
烛火的微光,落在南宫公子脸上,微黄,那是一种让人安心和温暖的色泽。
拂柳手中的剪刀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