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平县，县衙外。
“想不到下手还挺快。”
许不平听着县衙里依旧嘈杂的声音，双手缩在袖子里，似笑非笑。
“看来被你猜中了，东平县衙确实也与蛇妖出现的事有关联。
不过现在都被灭口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要去查一查县令吗？”
墨月撑着黑伞，脸上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县丞和捕头都因为这件事被灭口，唯独县令安然无恙，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不查了。”
许不平脸上挂着微笑。
“嗯？”
墨月有些不解。
“一个县的县丞和捕头在县衙被杀，再加上一个天象境和四个玉清境修士，还有另外八条人命，就算这个县令真的有问题，他也不敢将此事瞒下来，何况这种事根本隐瞒不下来。
在县衙内击杀朝廷命官，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县丞和捕头，这都是在打官家的脸面。
何况又涉及到天象境这等已登堂入室的高阶修士，官家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
后面的事，用不着我们管，那个地方会出动的。”
许不平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那个地方？”
墨月看着许不平，她以为那是许不平刻意回避的词汇。
“破魔司！”
许不平语气重新变得平淡起来。
“我不太喜欢这个组织。”
许不平缩在袖子的手摩挲了两下。
“破魔司？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墨月微微皱眉，却想不起来。
许不平想看看墨月的神情，可惜被黑伞遮住了。
“你听过很正常，破魔司就是官家为了应付世间妖魔专门成立的组织。像东平县这种事，他们就像闻到腥的猫。”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对他们观感一般。”
墨月又来了兴致。
许不平的方法很有效，他慢慢发现墨月虽然性子清冷，可聪慧让她难免好奇，有好奇就有破绽！
许不平沉默了片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初阳很柔和，照着许不平的那张假脸，坑坑洼洼，眼睛却很亮，如北海月湖里最美的的珍珠。
墨月等待着许不平的答案。
“以前与他们打过两次交道。”
许不平的话戛然而止。
墨月没有再追问，如果想说，许不平总会再告诉她。
“破魔司肯定对那个出动天象境修士的仙门感兴趣。
如果不是县令，反而是参与此事的仙门杀了县丞和捕头灭口，那这件事便更有趣了。
仙门算是犯了官家大忌，破魔司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不平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墨月同样一点就透。
“你的意思是有人推波助澜，有意要挑拨仙门和官家的关系，而不仅仅是为了掩盖真相。”
许不平叹了口气，这个画里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许不平脸上原本消失的笑容重新浮现。
话题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沉重，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会，墨月先开了口：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要去追踪仙门的人吗？”
许不平摇了摇头。
“我想，他们还会再找上门来的。说不定找上我们的还有破魔司的人！”
许不平觉得有些头疼。
墨月觉得许不平有点可疑。
许不平手伸出袖子挠了挠头，转移话题。
“我先带你去见识样好东西。”
……
陇州，黑风山，黑风洞。
一个灰影拉下兜帽，露出一张皮肤干黄的脸孔。
柴玉关从座位上站起身，干枯的指节因为紧绷着，看起来在微微抖动。
“老三，怎么样？”
柴老三干黄的脸孔显得很僵硬，他的话听起来同样僵硬，短促。
“天象初期，可杀！”
……
一辆马车驶出东平县，穿山越岭，向东而去。
许不平当起了车夫。
感受着荷包空空，许不平有点心疼，明明是准备买可人丫头的钱。
墨月坐在马车里看着旁边一堆装订好的画册，随意翻看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许不平笑了笑。
“当然。大周历，这可是除了我那本神作外，最包括万象的东西。
一月一期，朝堂趣事，江湖秘闻，应有尽有，正适合你看。”
“我跟你说，这十年刊，花了近五两银子。”
许不平说到这里有些愤愤起来。
二十两银子还没捂热，就已经见底了。
“对了，最新一期，你念给我听听。”
墨月翻到首页。
“江湖的，还是朝堂的？”
墨月问。
“都行。”
“宰辅纳第九小妾……”
“等等，那老头七十多了。”
许不平语调有些古怪。
墨月顿了顿，她听出了许不平一丝不同寻常的语调。
“呃，没事，你继续。”
“太尉嫡孙李公茂品行不端，日夜流连烟花之地，为此御史大夫殿前撞柱，以求陛下收回李公茂与其孙女的指婚。”
墨月一条一条的念下去，许不平摇头晃脑一条一条的听着，确实包罗万象。
“凤鸣山萧红雪一剑斩玉清……”
“正一观说不得骑鹤下山……”
“观海楼司无心赤脚除魔……”
“小禅寺不二和尚闭口下山……”
……
许不平有点奇怪，怎么这几个最隐世的宗门，纷纷派出翘楚历世？
……
“听雨阁陆长风千里追女……”
“南云府洛尘仙子肚兜失窃……”
听到这里许不平喉咙一噎，差点咳出声来。
墨月觉得很可疑，牢牢地记下了洛尘这个名字。
墨月继续念下去。
“金光老妖百年闭关，天象终大成，问境神游，陇州风云渐起。”
听到这里，许不平打断了一下，微笑着道。
“陇洲就在我们必经之地，说不定还能见识见识这位金光老妖的风采。”
墨月无所谓，只要有的吃，只要许不平不怕死，也不会死。她跟着许不平去哪里，去做什么都行。
“神游境的老妖怪，应该很有钱，起码很值钱！”
许不平搓了搓手，精神又振奋了起来。
“天下魔教异动，陛下广发纳贤除魔令……”
许不平驾着马车，摇头晃脑，马车里墨月当起了说书先生，乐此不疲。
一路东去，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墨月觉得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