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波动随着他的挥袖在雨幕中震荡开来。
冒充天师府之人转身向那亭子走去,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三十丈外。
“咻!咻!咻!”
蓄力已满的箭矢终于发出撕破耳鸣的尖锐声响,轻易地撕裂雨幕,如同黑色的光影,向许不平宣泄而去。
二十丈外。
四名盘膝而坐的黑衣人食指和中指并拢,齐齐往上一引。
四柄泛着微光的小剑,爆发出一阵奇异嗡鸣,冲天而起。
八支箭矢封正面,四柄飞剑从天而降。
而真正的杀招,却在亭子之中。
白衣青年的气机早就蓄势其中,只等许不平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箭矢和飞剑之上。
那暗藏的气机就将被彻底引动。
这就是天象境,玉清境在之面前如同稚童。
白衣青年没有任何轻视敌人的想法。
不到敌人彻底死去,他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这一场截杀,他远比那位爱戴簪花的师弟想象的还要慎重!
不动则已,一动必杀!
就算通过匿形符追查到自己的可能性极小,他还是要把这极小的可能扑杀在萌芽之中。
气机引动,终究引起了那个人的警觉!
可在自己的雨幕之下,他的感知已经极为受限!
几乎就在同时。
箭矢到!
飞剑到!
他在亭中隐藏的气机骤然引动!
那个人也终于动了,只是仓皇而动,又能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白衣青年眯着眼,等待尘埃落定的到来!
忽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飞溅而出的雪白。
这是……?
下一刻雪白竟漫天而来…
白衣青年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下意识地地鼓荡周身气机。
雨幕厚重,如同重重实墙。
……
下一刻,白衣青年死了。
他死不瞑目,是的死不瞑目!
明明敌人就只是玉清巅峰,明明与自己是云泥之别,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将他彻底碾成血雾!
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
那漫天飞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玉清巅峰的修士身上会有那种级别的宝物?
甚至能从能从漫天雨幕中准确地找到自己,并轻易洞穿自己天象境的雄浑气机!
他不甘心。
明明自己并没有轻视大意!
明明自己设下了必杀之局!
明明……
有太多的明明……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踏上那条路!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
他明明资质过人,却只因父亲的懦弱无能,从小便受尽宗门排挤轻视,受尽同门欺凌羞辱。
他就是要变强,不论通过什么手段,一步一步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爬到最高处,然后将那些轻视和欺辱过他的人全部都踩在脚底。
可惜,这些他都做不到了!
他的气机,渐渐散尽。
雨水终于不受阻滞的落在他的身上,自从踏入天象境便一尘不染的那袭白衫也被雨水打湿。
他仰面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目瞪大,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依旧想问问这贼老天,为什么让自己死得这么窝囊!
悄悄踏入天象境,甚至还没来得及让那些憎恨的人知晓并感受恐惧!
呵呵……
……
一只通体翠绿的小鸟落在他的旁边,短而有力的尖喙从他紧捏的手掌中琢起一截竹蜻蜓,随后振翅而飞。
小鸟穿过好几个街道,终于来到了闻香苑。
二楼雅间的窗户依旧支开着。
那里依旧有一个头插簪花的年轻人等候。
小鸟落在年轻人的手心,放下口中之物,亲昵的在他手指头上啄了啄。
看到掉落手里的那半截竹蜻蜓,年轻人的眼皮微微跳了跳。
“难道陆师兄竟失败了?”
他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夜雨果然渐小。
“怎么回事?”
小鸟就像听懂他说了什么似的,开始在他手心叽叽喳喳起来。
“玉清巅峰,但身怀绝顶异宝。”
“你的意思那个人也受伤不轻,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可以试一试?”
年轻人眼睛眯了眯,在屋里踱了两步,随即摇了摇头。
“师父曾说过,下棋人永远不要自身入棋局!”
小鸟似懂未懂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微微一笑,吹了个轻哨。
小鸟钻进了他的衣袖。
就这片刻功夫,夜雨只剩三两滴依旧倔强落下。
被乌云遮蔽的明月,竟又露出半抹银钩。
“风紧,撤!”
闻香苑,东平县这第一人间烟火处,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出手最豪绰,文采最风流,样貌最俊秀,最被姑娘们惦记,最知冷知热的恩客,竟然顶着夜雨,连夜翻窗溜走了。
溜走前,还偷偷溜进了老鸨的卧房,卷走了她操劳多年攒下的家私。
……
这场不期而至的夜雨终于完全停歇了,明月重新展现身姿,街道两侧屋檐瓦砾上积水坠落下方水缸,发出叮咚的声音,黑伞的边缘水滴渐渐饱满如同珍珠,摇摇欲坠。
许不平看了眼依旧显得晦涩的深巷,有些可惜地道:
“看来真的没有人再来了。”
掩于黑伞的墨月,眼眸清亮,她微微抬头,堪堪让自己的视线瞧见那轮皎洁明月,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吧,明天咱们再去县衙。”
许不平很快又恢复了精神,他笑了笑将双手都缩在袖子里。
……
许不平和墨月走了,消失在巷子深处,很快连一丝气机也感受不到。
又过了好一会,这附近的一处阴影里突然有一个灰影悄悄现身。
他压了压兜帽,悄无声息潜出这条巷子,开始向县城外的方向掠去。
……
不知从哪里又重新冒出来的许不平和墨月两人注视着灰影消失的方向。
墨月问:
“你不追?”
许不平笑了笑,无所谓地道:
“或许他还会再来呢!”
“他是谁?”
墨月问。
“一只化形豺妖,气息与那日追你的两只豺妖几乎一样。”
“哦,是同伴找来了。”
墨月轻声道,声音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语调。
许不平听出了这一丝异样,他用同样的语调道,
“未必是为了报仇,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吃你。”
墨月微微皱眉。
许不平浑似不觉,他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神情变得有些雀跃。
“走吧。”
“干嘛?”
墨月没好气道。
“当然是去看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钱!”
许不平搓了搓手,眼睛放光,像极了市井小人。
……
第二日,天还未亮。
打更的更夫发现了街道上那些冰冷的尸体。
他惊慌地跑到县衙,准备报官。
却见县衙大门敞开着,衙役们慌慌张张的进进出出。
更夫拉着一个熟稔的衙役相问,那衙役压低声音道:“赵捕头死了,县丞也死了,就死在县衙里,县令大人此刻正大发雷霆呢!”
更夫身体抖了抖,他结结巴巴地指着一个方向:
“西街,西街那里也死人了,十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