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诊所
需要家长陪同和签字，这无疑给了两个中学生一记重击，他们怎么敢让父母知道这种事情。
在子女犯下错误时，家长的态度，几乎都是批评和惩罚。作为后果，孩子在犯下错误之后，自然会选择对自己的家长进行隐瞒，越大的错误，越发需要隐瞒。这在某种意义下，父母和子女，竟然成的对立的角色。其实，当年轻的子女面临困境之时，是最需要获得成年人帮助的时刻。而父母，按理来说，应当是最能够无私的帮助自己子女的成年人。可是，多数的孩子，不会找父母求助，而是深深的害怕，也许是害怕遭受父母的惩罚，也许是害怕让父母失望。
家人，不应该就是自己最好的避风港吗？遇到困难的时候，父母不应该是自己的第一求助的人吗？这种亲子关系，到底是怎么被扭曲的呢？
意外怀孕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时间越久，对女孩子的伤害越大。
张帝茫然的走在路上，心事重重，以至于，几次过马路时，都没留意到红绿灯，差点被飞驰而过的车子撞到。刺耳的喇叭声轰鸣着，司机口吐芬芳。张帝真想冲上去，跟司机厮打起来，无论是自己揍了对方，还是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似乎这样，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悔恨和焦虑。又或许，干脆被车撞当场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漫无目的的，走了不知道多久。马路边的电线杆上，一张破旧的纸头，忽然吸引了张帝的目光：“祖传秘方，治疗梅毒、尖锐湿疣、淋病....一针见效，不复发...无痛人流......腋臭....脱发...”
无痛人流！这几个字，就如同闪电一般，把张帝钉在了地上。
医院的急救科的走廊上，医生和护士推着带轮子的病床，小步快跑着。病床上，何丽丽面色苍白，原本娇艳欲滴的双唇，现在已经毫无血色。洁白的长裙，已经被不断汩汩冒出的鲜血浸湿。红色的血迹，在白色的长裙衬托之下，分外的刺眼，如同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一边盛开，一边，吸取着女孩的生命。
护士一边跑，一边报出病人心率、血压等等各项数据。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张帝跟着病床，一路跑着。张帝的手，紧紧的抓住女孩子的手，那只洁白的手，已经不再能回握住张帝。洁白的手，现在显得苍白。温暖的手，现在变得冰冷。张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紧紧的握住，一刻不敢松开，生怕一旦松开，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
张帝被拦住，手术室是无菌的，不能让闲杂人士入内。张帝只好放开何丽丽的手，那冰冷的手，似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还想拉一下心上人的指尖。
手术室的门快速关上，张帝看到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何丽丽向他投来的眼神，那么的虚弱，那么的依恋。张帝抱着头，无力的蹲在了地上，轻轻抽泣起来。
悔恨，无比的悔恨。张帝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看到了电线杆上的医疗广告后，张帝抱着试探的心理，走进了那个地址。
这是一个简陋的诊所，就在老街的一栋民房里面，没有招牌。夫妻两人经营着这个非法诊所。早年，他们是赤脚医生，在缺医少药的艰苦年代，在经过短期的医疗培训以后，靠着手中的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倒是也干了不少救死扶伤的事情。
后来医疗系统逐渐完善，赤脚医生就没有了需求。于是，夫妻二人，偷偷开起了非法诊所，反正多年的赤脚医生生涯中，基本的医疗卫生知识是有的，基本的问诊和医疗常识也非常丰富，再加上中西医混合的治疗手法，自信可以应付大部分的病患。这种小诊所，目标客户群是那些不方便去医院，或者正规医院没有成熟治疗方案的病患。
治疗梅毒，简单，连验血都不需要，只要有症状，肌肉注射青霉素就可以。要是客户加钱，就注射进口头孢，这样还可以少打几针。
至于脱发狐臭什么的，自然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民间秘方，反正又不会治死人。
诊所生意虽然不足以发财，维持小康之家却也足够了。
张帝迟疑半天，才走进诊所。夫妻两人自然是热情的招待了张帝。当听说是需流产，怀孕时间还不到三个月，夫妻两人自然是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不需要家长签字，一下午就能搞定的事情。于是约好了时间，带着何丽丽来了这个诊所。
而诊所里的两夫妻，根本没有对何丽丽做任何检查，就开出了药方。如果是正规医院，必然先得询问是否有性行为以及月经周期的情况。然后进行验尿，通过测量尿液中的的激素水平，可以初步判断是否真的怀孕了。如果验尿的结果为阳性，还得进一步抽血进行化验分析。当血检也为阳性时，还需要进行B超检查，确定能看到子宫中的胚囊。一切检查都做过了，还需要详细询问女方的病史用药禁忌之类，才会最终定下流产方案。
如果张帝和何丽丽去的是一家正规医院，恐怕第一步询问是否有性行为和月经周期的情况时，就不需要再做之后的步骤了。
可是，这只是一家非法的诊所。诊所夫妻就算有不少的堕胎经验，却根本没有标准化的诊断流程。他们只会想当然的认为既然眼前的这一对年轻人说是要堕胎，那就堕胎好了。而对方是否真的怀孕了，一点都没有考虑过。
不出意外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何丽丽吞下了诊所夫妻交给她的药片之后，开始时，毫无反应。过了两个小时，开始腹痛。诊所夫妻看到药效发作，安慰了两个小年轻一番，说很快就会完事。
何丽丽足足疼了两个小时，还是不见排出任何东西。诊所夫妻有点心慌，于是从张帝那里另外要了一笔钱后，给何丽丽打了一针，据说能加速流产。看着女孩痛苦的样子，张帝毫不犹豫的付了钱。
一针下去，何丽丽很快就见了红。女孩子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了，张帝之后扶着何丽丽，到了卫生间。
血水大量的涌出，被排到了厕所之中。
两个年轻人还来不及松口气，却发现，女孩子流出的血，一点不见减少，似乎还在越流越多。
诊所夫妻刚开始还能保持镇定，说过一会就没事了，还引用了一些血小板等等术语。可是，半小时过去，并没有止血，反而量更大了。
诊所夫妻这下开始慌了。给何丽丽打了止血针，也顾不得跟张帝要钱了。
可是，血还是没有止住。
看着女孩子流出的鲜血，把整张病床都给浸透，滴到地上。何丽丽的面色苍白，意识开始模糊。诊所夫妻终于崩溃了，互相埋怨一番后，这才想起拨打了120，寻求医院的帮助。
诊所所处的地方，救护车进不来。
张帝脑中一片空白。本来想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孩，结果，这血流满床的结果，把他吓坏了。毕竟，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张帝用力抱起何丽丽，发疯似的往巷子口跑去，那里是救护车能够到达的地方。何丽丽柔软的手臂，轻轻的挽着张帝的脖子。
我要救她！必须要救她！就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也必须要救她。
救护车的笛声由远而近。救护人员从张帝手中接过已经软弱无力快要失去意识的女孩。女孩下意识的握了张帝的手一下，似乎不愿意和张帝分开。即使这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和心上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