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没有评判陈灵昀的答案是对是错。
而是直接下令妖族反攻，将那些魔族杀回去。
杀出天外，杀回那个天外裂缝中去！
……
陈灵昀说，“试试看。”
一个轻飘飘的答案，甚至连一句许诺都算不上。
得到这个答案后。
三位妖王同时移开了看向陈灵昀的目光，转而看向天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或许，从他们的行为来看，陈灵昀给的答案，至少不算错。
不然，要怎么回答？
或者，该怎么回答？
如果用现在的陈灵昀的话来回答，陈灵昀应该说一句，“在那之前，我会先死。”
可这并不对。
陈灵昀还不是妖帝，还没有走到那个境界，更没有活了千万年。
他只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华夏年轻人，只是现在的陈灵昀而已。
他不可以用现在此刻的决绝许诺以后的那个自己。
更没有人可以真的预测未来，可以真的看到未来的自己所做的决定。
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没有答案的。
陈灵昀沉默的原因，就是这个问题，他其实无法回答。
如果三位妖王，或者说穷奇血染想要陈灵昀一个态度的话。
陈灵昀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试试看。
试试看，我陈灵昀能不能做到初心依旧，不因时间而褪色。
试试看，我身处高位时心魔滋生，还能不能一如从前那样果决。
试试看，我会不会变成那个苟且偷生将三界世间万万人带入深渊的那个人。
我可以，也只能说，试试看。
就因为陈灵昀说出的这三个字。
妖界的大妖们在覆灭五座神国之后，选择再战一场！
这一次的对手是挂满天际的化外天魔。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漫天黑影，如果来到人间，一定比这刚刚摧毁的五座神国更加可怕！
因为，覆灭五座神国，无一伤亡的妖族，这一次，有了伤亡。
五座跨越虚空的长桥，在冲向天际的那一刻，已经有大妖在流血了。
天妖坚韧的肉身，灵器难伤，堪比仙兵，都无法抵御这如同一团团漆黑烂肉般的天魔……
因为他们是魔！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刻会用出什么样的手段。
你不知道你面对的这一摊烂肉一样的东西，会在接近的时候拿出什么来反击！
也许是道法通天，也许是成百上千的术法翻涌，亦或者是一座宏伟阵图，甚至有可能是那万丈法相腾空而起！
一切都是未知！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正如再一次第一个冲上桥梁，再一次第一个踏出天外，第一个杀入敌阵的妖首墨龙！
对于冲锋陷阵，他似乎有独特的天赋！
但这一次，上天好像并没有格外眷顾他！
他在第一时间面对了三个漆黑的影子！
墨龙呼啸而出的万米身躯忽然停止了移动，僵硬在了空中。
如同失去了意识，只有周身漆黑的雷电还在身躯上流转，证明着墨龙还没有死。
仔细看去，才发现一具漆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将身躯伸入了墨龙的身体上。
两个身体有了接触，于是两个灵魂之间先一步产生了争斗！
一个彻底堕落于业障，沉醉于黑暗的灵魂，企图用自己的一切，将墨龙的灵魂拉入黑暗，变得和他一样。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漆黑的身影中，忽然探出一座万米法相。
讽刺的是，那座法相，是一位满身漆黑的道法天尊！
道法天尊满身漆黑，却好像没有折损牵引天道的实力。
他挥手天地色变，雷光风声呼啸而出，形成一道超越九九天劫的天雷，刹那而出，轰击向墨龙僵硬在空中的身体上！
又有一柄赤红飞剑从另一个黑影中探出，直指墨龙的七寸心脏！
无论是天雷，还是赤红飞剑，都是足以让‘大罗金仙’境妖首重伤致死的存在！
所以，在墨龙冲出桥梁上的第一时间，已经深陷死地！
尤其是他现在还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几乎必死无疑！
墨龙浑身震颤，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竭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张开血盆大口，暴喝一声！
“从老子的脑袋里——滚出去！！！”
翁~！！！
墨龙的周身雷光瞬间狰狞，满身妖力猩红而出，双眼立即血红如潮水上升，他在这一瞬间，已经狂怒！
“这点能耐，还想让我道心失守？
知道我是谁吗？
妖界妖首万户第十一……墨龙！今生杀敌四万七千六百二十三！先斩族群逆贼！再斩天外恶仙！跟随三尊杀穿冥界百万鬼兵的时候，你们这么魔族……还没出生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
墨龙万米身躯染上猩红，反而一口咬住那个接触到他身躯的黑影，浑身妖力在血盆大口上升腾而出，反而笼罩住了那个漆黑身影，妖力疯狂升腾而出，雷电瞬间笼罩了那黑影上！
噗！
轰！！！
同时，一道天雷，一柄血红长剑，分别落在了墨龙的身上。
雷电落在身上，龙鳞炸裂，血肉横飞，鲜血和妖力与漆黑的雷浆一同崩散而出，露出了森然白骨。
血红长剑插入墨龙七寸心脏中，力量翻腾间，发动了天赋神通，是汲取血液仙力的某种特殊神通。
在迅速的蚕食着墨龙大妖本体的妖力和生机……
即使如此，墨龙硬是一声没吭，硬扛下来。
他死死忍住这几乎足以伤及本体生命的伤痛，依旧咬紧口中那团黑色狰狞肉身，点燃妖力天道，死也要先杀死面前这一个！
那团黑影如同不断挣扎而改变形态的怪物，在墨龙的口中不断四散，崩散，改变形状。
崩溃肉身，分割灵魂，切割窍穴，甚至还要让一身力量剥离，也想要活着。
可墨龙似乎早已知道他的手段，早已斩断了他的一切退路！
只能死！
很快，墨龙成功了。
那团漆黑的身躯，在墨龙的口中燃尽。
但彼时，天际已经再次升起了一座更强的雷电，那血红长剑，已经将墨龙七寸间血液抽干，皮肤塌陷干枯。
另外两位化外天魔，不会闲着，更不会留手。
墨龙的大妖本体猛然一软，身躯颤抖着，目光扫了一眼心口上插着的血红长剑。
只是他的目光比那长剑更加猩红……
再抬头看向天空上的雷电时，墨龙裂开龙口，流出一串鲜血，但他却像是笑了。
轰隆隆~
一声轰响，来自遥远的人间，来自人间上方那座猩红妖界，界域内属于龙族族群领地墨龙渊，地动山摇！
牵引着整座墨龙渊的一切，借妖界之力，借本命界域之力，轰然形成一道猩红光柱，照耀在墨龙的身躯上！
那是墨龙的力量根源，一身修为根本！
墨龙的笑容这一刻格外狰狞，他说：
“你觉得你们能……杀—死—我？？？”
轰然间，墨龙周身漆黑雷电升腾而出，一道长枪冲向头顶雷电的同时，又分出两道雷光，分别形成两只大手一般的雷网，裹挟向另外两个漆黑的身影！
“天赋神通：【断河】！”
长枪轰然而出，头顶的雷光破碎！
两个狰狞的雷网同时笼罩着两个黑影。
于是，墨龙张开口，浑身妖力疯狂四散，伴随着一声嘶吼，漆黑雷电终于彻底释放！
“四万七千六百……二十五！”
砰！
一道漆黑身影炸裂崩溃，墨龙头顶上的漆黑道法天尊消散成尘烟……
“四万七千六百……二十六！”
砰！
漆黑身影散尽，墨龙胸口插着的血红长剑陡然一震，失去了操纵着，被瞬间从墨龙身躯中弹飞！
墨龙本体露着森然白骨，鲜血淋漓，双眼猩红。
在以一敌三的大胜此刻，就要再次飞身而上，冲向那漆黑的黑影群中！
“站住！”
忽然，一道声音何止了墨龙的继续前冲。
一轮大日推向天外，五彩长裙的女子站在墨龙身边，她轻轻的瞪了墨龙一眼。
逐日凰说道：“墨龙，不怕死可以。
找死，或者送死，就算了。
你这一身本事，准备送给哪个天魔？”
墨龙听后一顿，沉默一瞬。
余光中，他可以看到有天妖并没有那么幸运，在冲出长桥的第一时间，已经身死。
在天妖死亡的一瞬间，就有黑影扑身而上，席卷了天妖的肉身灵魂。
一瞬之后，那黑影就幻化成刚刚死去的天妖模样，施展着那位死亡的天妖的本命神通，甚至是血炼神兵……
这也是魔族的可怕之处。
他们可以在极快的时间里，吞噬学习他人的一切，提升自己！
只要被同境天魔杀死，就等于将一身实力，拱手让给了天魔！
对于墨龙这样的万户妖首巅峰的大妖，只要被一位同境天魔吞噬一身力量，或许就能促使天魔群体中滋生一位新的妖将级天魔！
此消彼长间，损失更大的依旧是妖族！
所以，在逐日凰说完后，墨龙即使猩红着双眼，看着天外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反驳一句。
“本命界域的力量都已经用尽了，还想干什么？
记住你的功劳，回去养伤。”
逐日凰瞥了墨龙一眼，离开了。
她继续推着那轮变得更大一些的日光精华，所过之处，境界低于万户妖首的天魔，都会在瞬间被覆盖燃尽！
她一个人，推着数十万米天际的天魔，向那道裂缝中驱赶！
或许，直到遇见一位妖将级的天魔时，逐日凰才会陷入困境。
不过，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经历的战斗，杀死的敌人，只会比墨龙更多。
相比于墨龙大声喊着不死，她更喜欢梳妆打扮照着镜子的时候，就已经将敌人燃尽。
反正，实力也不是声音越大就越强，道心也不是喊得越响就越坚定，不是吗？
说话不算话没什么，只要能杀敌就行。
也不会嫁不出去的，不是吗？
……
……
妖界杀向天外，正如他们杀向华夏边境。
他们的姿态没有变，态度没有变，冲锋的势头更没有一点点改变。
无论是面对五座神国的时候，还是面对化外天魔的时候。
无论是摧毁一群土狗瓦鸡，摧枯拉朽，还是深陷死地，绝境求生。
他们还是一样，还是那群大妖，说着同样的话。
即使面对的是天魔，也要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在帝尊面前，出一出风头。
或者，然后再死。
某一刻。
终于妖界妖将齐出，万丈本体在天外排成一条长线，身后妖首汇聚，补充缺口，形成一条长线。
这条长线上，有天魔挣扎死战，有妖族天妖崩溃解体被天魔吞噬，也有天妖在身死瞬间燃尽一切，炸出一道跨越万米的猩红烈焰。
但无论如何，死去的缺口，会有后面的大妖补上，前方的妖将也不会因为某一位妖族死亡而停下推进。
因为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死守住那道天外缺口。
当然，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话，妖界真的不介意，斩尽这些东西！
妖界和这些天魔战斗的……太久了。
久到妖界都快要忘记了，有多少族人死在这里？
为什么说妖族擅长斩尽？
为什么妖族好像对敌人从来没有任何的怜悯？
为什么他们总是厮杀到底？
或许眼前的一切，就是答案。
他们经历过绝望和惨烈的战争，更加明白什么是敌人！
那都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干掉的对手们！
今天。
这是妖族拯救人间的代价。
同时，也是妖族给人间强者展现出的一场血淋淋的教学……
教人间看一看，什么是魔。
教人间看一看，怎么杀魔！
教人间看一看，什么是妖族！什么是大妖！
如果说仙人轻松洒脱自在于天外，道法神通信手拈来的话。
那么妖界大妖是什么样的？
或许，人间可以看的很清楚，他们已经有了答案。
……
人间，不知何时，千岁身边的青灵已经踏上长桥，冲出天外。
此刻的千岁正站在墨离的身边。
墨离杵着刀，和千岁同时抬头，看着那天外的一条长线，和那条长线上一刻不停的死战。
“这些大妖，真的……”
墨离张了张口，有些感叹，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
从华夏，到天外，今天看到的这些大妖，该怎么形容？
墨离还没有找到。
“猛？”
千岁的目光始终看向天外，轻轻的说了一个字。
墨离的眼神一亮，点了点头。
“猛！”
……
这一刻，人间强者，都在抬着头。
他们都可以看到天外那一条长线。
无论是沙漠边缘的连山秘境仙人。
雪山之巅的浴血凌超。
雨林中独臂剑仙齐心。
草原上七窍流血又擦亮双眼的邓不才。
海岸线上的华夏所有守界人。
他们都在看着，华夏危难之际，是谁来了。
此刻，天际上一条长线上，是谁在战斗。
他们看了很久，记得很清楚。
终于，千岁在某一刻摊开血红的双袖，背对着天际，认真的对身边的所有人说道：
“华夏应该记住今天，人间也应该记住今天，记住妖界。
因为他们这些大妖，这座妖界，是我们的……后盾！
华夏六十年来，唯一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