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妖界的遮蔽,展露而出的天外画面,不只是妖界大妖可以看到,同时,人间也可以看到。
当然,想要看到这些,也需要足够的境界。
低于渡劫期,根本发现不了天外的异常。
因为这遮天蔽日的身影,还距离很远。
但只要能够看到这些虚影,无论境界高低,都会在第一时间打起精神来。
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些东西的境界和实力……
都太高了了些!
数量……也太多了些!
……
“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何时,原本放下心躺在地上的墨离,终于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死死盯住天外,一句话脱口而出。
因为,他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漫天黑影,阴森诡异,散播而出的力量光晕,根本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何一种!
仔细看去的话……
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像是……秘境中的业障席卷内心而堕落的魔族!
可眼前的景象和那些秘境中的魔族完全不同!
如果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些挂满天外的‘东西’,根本不是人,甚至不是任何一种生物!
他们已经没有了肉身躯体,甚至没有了肢体形态,甚至连一双目光,都已经没有了感情存在!
所以,墨离才问出了这句话。
“他们……是什么?”
……
“他们,是什么?”
人间顶峰,陈灵昀抬起头,问出了和墨离一样的话。
陈灵昀有和墨离一样的不解。
看着那一个个漆黑狰狞的身影,有一种曾经见过,却又好像根本没有见过的感觉。
“化外天魔。”
回答陈灵昀的,是一席血色长衣的血染。
血染站在陈灵昀身后半步,目光始终平静。
他微微抬头,看向天外,看着那一个个虚影,一个个漆黑的东西,说道:“那是一群向业障投降的修士,是彻底崩溃的道心,是心魔的具象,是报复天地的怨念,吞噬一切生灵的恶果。
他们中的每一个,从前或许也是一位天赋异禀的修士,一名武力超绝的妖族,一尊万人之上的仙人,甚至境界高超,道法超绝。
可他们的道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于是造就了这副模样。”
“为什么?”
陈灵昀听后微微皱眉,不解道:“道心崩溃,走火入魔,修士会死,灵魂崩碎。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陈灵昀的话,血染始终平静。
他看向天外那漫天黑影,眼神如同刀锋,此刻开口,也是直指人心。
“可问题就是,他们不想死。”
血染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活了千万年,强了千万年,寿与天齐,其实怕死,怕死怕的要死。
道心错乱,他们不敢直面问题症结所在,而是遮蔽,围堵。
走火入魔,他们不敢重新梳理一遍自身修为,而是强压,掩饰。
因为他们知道,直面道心错乱,或者重新梳理一身修为道行,都是在直面生死。
只要沾染一个‘死’字,他们就避之不及,躲之不及。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强压的道心,终有一日会成为业障。而遮蔽围堵的走火入魔,也会在某一天,让他彻底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他们其实知道,他们活,要坑害万万人,可他就是不愿死。
他们宁愿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丧失理智,如同魑魅般在三界隐蔽处潜藏爬行,祸害万万年,也不愿死。”
血染说着,陈灵昀听着。
说的很清楚,陈灵昀自然听懂了。
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故事。
一位寿与天齐的仙王,他在弱小时,或许也是一位热血冲天的少年,意气风发的那个年轻人。
他有着变强的天赋和决心,一步步走上仙王的宝座,享受着数不尽的年华和生命。
过了千年万年,他那一直稳固的道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当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他需要重新面对这千万年来的自己,心性,修为,道法,一切。
然而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位少年。
他已经失去了那个直面死亡也要变强的少年决心了。
所以,他试图掩饰这一切,遮蔽这一切,哪怕境界停滞不前,也甘愿妥协。
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万里之堤,溃于蚁穴。
当他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所在的时候,已经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失败。
最终,他只能迎来彻底的失败。
就是现在挂满天际的黑影模样。
……
原来,这才是修士的考验。
不是曾经那个一往无前的少年,接连破镜的天赋,向死而生的果敢,亦或者是力战天地浩劫的超凡入仙。
而是一场时间和道心长久的考验。
这千万年,万万年,要做到初心不变,一如从前……
陈灵昀有些感慨,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好似有些不合时宜。
恰逢此时,血染看向陈灵昀,问了一句话。
“陈灵昀,如若有一天,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会怎么做?”
第一次,陈灵昀完整的看到了身侧这位血染的眼神。
那是一把血色长刀插入双眼,深入其中,甚至直至脑中,如同一双眼睛已经抛开了人的一切,一分为二,要看清其中一切。
这就是血染的双眼。
他已经不是陈灵昀身边摇头摆尾的金毛富贵,此刻也不是陈灵昀的下属,更不是陈灵昀的附庸。
是这三界诸天遗留的最强战力!
这一刻的妖界领袖。
他没有叫陈灵昀帝尊,而是直呼其名。
他没有遮蔽自己的眼神,而是凌厉如锋。
他问出自己的问题,是要在这一刻直指陈灵昀的本心,替三界,替妖界,替万万妖族,问出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止决定三界命运,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讲,也在决定陈灵昀的命运!
所以,事关重要。
不止是血染,在陈灵昀身侧的另外两位妖王,元阳,珏山,同时将目光看向陈灵昀。
三人目光同时看着陈灵昀,妖帝转世。
等陈灵昀的一个答案。
三界的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停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灵昀回答了血染的话。
只是轻飘飘的三个字。
“试试看。”
于是,时光重新转动,巨大的贯穿虚空的长桥陡然染血,从华夏五座防线上同时出现,贯穿天际,直至天外!
排列整齐的大妖们,第一时间踏上血色长桥,蜂拥而出!
血染的声音冷漠而平静。
“把他们——
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