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少年梦江湖。
从前从前,向往山的那边,想着对面到底是何模样,是茫茫无际的宽广,或是灯火阑珊的堂皇。
如今方知,山的这边是红尘难:喜、怒、忧、思、悲、恐、惊。
现在,不妨回来山的这边吧!观日出日落,望星光璀璨,见月如白雪,独立且快意。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李敬孤军深入漠北千里,后方粮草根本无法供给,将士们多日也都是勒紧裤腰带行军,喝露水,吃野菜,躺山间,睡草地度日。
然即使如此艰难条件下,也没人有任何退缩念头,大家都抱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灭掉犯我大明的西戎胡人。
李敬正巡视军队,见一棵大树下有两位士兵争执着什么,便悻悻然走过去。
但听一位膀大腰圆的高个头士兵口中说道:“现在仅剩下这一小块肉了,吃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尝到肉的滋味。”
另一位也同样精壮的士兵回道:“对啊!也不知道一觉睡去,第二日是否还能睁眼醒来。所以,咱俩就一人一半吃了它吧?”
高个头士兵道:“就这一小块肉,再一人一半,那跟吃空气有何不同,味都闻不到肉便融化了。”
精壮士兵欣喜道:“好,兄弟你真够义气,这块肉我吃了,等以后回去了,我一定加倍奉还。”
高个头士兵忙道:“等等,我看老弟你是误会了,我是想说,公平起见,我们就以谁的年纪大,谁吃这块肉如何?”
精壮士兵问道:“兄弟今年贵庚?”
高个头士兵回道:“好弟弟,我现在老了,已记不清楚今年多大年纪,只知道自我出生时,黄河的水还未流,昆仑的山还是座小土坡哩!”
高个头士兵本以为赢了,欲拿起肉来吃。
可精壮士兵却痛哭流涕起来。
高个头士兵疑惑道:“我的好弟弟,男人流血不流泪,你如何这般悲痛流泪啊?”
精壮士兵回道:“我方才听了你说的话,不禁想起我那早年夭折的孩子,他和你是同一年生的呀!”
精壮士兵呜呜咽咽说完,便把那块肉拿过来囫囵吞食,兴高采烈的走了。
高个头士兵真有苦难言,咽了咽口水回肚里。
李敬见此情形,也是哭笑不得,随即闲庭信步走到高个头士兵面前,把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口粮给了他。
高个头士兵望了望李敬将军,眼里全是敬意,立马跪拜道:“将军,您收回吧!属下不饿。”
李敬道:“不饿方才为了一块肉绞尽脑汁?”
高个头士兵吞吞吐吐道:“这…这…将军千金贵体,属下犹如草芥,饿了,伤了都无大碍,怎敢拖累了将军。”
李敬不喜道:“在此地没有谁比谁更金贵,只有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
挥一挥衣袖,转身便离开。
高个头士兵望着李敬将军的背影,似乎又觉着伟岸了许多,让人不得不顶礼膜拜。
此刻,方才还说男人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角莫名有些许泪珠在打转。
李敬旁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位长柳眉,丹凤眼的青年,淡淡的说道:“你为何总惦记他人好不好,偏偏忘了自己呢?”
话说另一处,鲜于穆扎经过多天与大明军的对峙,觉着有些蹊跷,对方作战方式,与之前所知的李敬完全判若两人。
交战时,瓦剌军冲杀,大明军便退,瓦剌军一退,大明军便四下袭扰,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般战法完全不似李敬所为。来来回回数日,鲜于穆扎一战定乾坤的目的也落空。
鲜于穆扎已不耐烦,拖的越久,对瓦剌军越不利,便让三魔中达利鹰王潜入大明军营,查探情况。达利鹰王也不愧为鹰王的称号,轻功异常了得。在黑夜中,宛如一飞冲天的大雁,快如疾风,又显得轻轻盈盈。
但见大明军营建得的确庞大,帐篷也数不胜数,可再观察炉灶,却不超过千,一个炉灶烧饭做菜,也就能使二十人饭饱,如此计算下来,大明军不过两万人,而这些多如牛毛的帐篷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实际大明主力根本就不在此处。
了解这么大的机密,达利鹰王不再多做久留,一展身子飞走了。
瓦剌军主帅鲜于穆扎一得到这个信息,便气愤道:“妈的,被这些狡猾的中原人骗了,真是可恶可恨。”
随即下令大军寅时埋锅造饭,卯时全军出击,将大明军一网打尽。
东边的山顶,太阳低眉垂眼,慢悠悠的露出一角,光芒瞬间照耀着广阔的大地。而迎面处是那乌压压一片的瓦剌大军,如浪推浪般涌入。
张椋此刻已然知晓计策被鲜于穆扎识破,便不会以卵击石,更不会固守待援,让数万大明子弟白白丢了性命,只能暂避锋芒,姑且撤退,待李敬将军击破瓦剌都城,班师回援,形成双面夹击。
瓦剌大军足足有精锐十万之众,而张椋军剩余不过两万,且大多皆是些老弱病残,根本无多少战斗力可言。
他如今面临的凶险,可谓是与李敬不妨多让了。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古语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时有人建议张椋分兵退敌,因双方力量悬殊,目前看来已然是难以打破密不透风的包围。分兵而动,扰乱瓦剌,使得他们目标转移,如此便有机会逃脱一部分人。
而这一计策被张椋立马果断否决。
张椋说道:“分兵不但不能退敌,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困难,我们应当依据山林的有利条件,与瓦剌军周旋,寻找他们的薄弱点,一击致命,这才是上上之策。瓦剌军数倍于我们,一旦分兵,那会使得本来羸弱的我军,更加不堪一击,相当于自断双臂。”
众将也再无二话,皆以张椋为主,唯命是从。
数日过去,瓦剌军依然未对张椋的大明军造成一丝伤害,气得鲜于穆扎在军帐中破口大骂,似乎把一辈子的脾气都在此战中发完了,怒骂道:“都是些废物!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不!不是饭桶,你们简直是粪桶。本帅再给尔等三日时间,若再灭不了困在赤穗山的明军,就提头来见吧!”
众将迫于鲜于穆扎的压力,便大肆调动了原本把守各个关隘的守军,入山围剿,使得瓦剌军原本铁桶一般的包围渐渐显出了破绽,没了之前的那般坚如磐石。
张椋终于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随即下令,命副将敬亭山领一万五千人攻打鲜于穆扎守备最严的红山口粮仓,剩下的五千人,由自己统领。
敬亭山疑问道:“将军,我们为什么要把主力部队都拉去攻打防守最严的红山口,而不是主攻他们防守稍弱的鹤楼关隘呢?”
张椋回道:“虽然鹤楼关的兵力削减很多,但那一处位置狭长,不易大举进攻。一旦我们久攻不下,鲜于穆扎便立马会赶来支援,到时我们真的插翅难逃了。”
又接着道:“之所以把主力都交于你领去打红山口,是要给鲜于穆扎制造一个他不得不信的假象,认为我们全部陷在红山口,端他们粮仓。你的攻势越猛烈几分,这次突围的机会便多增加几分。若鲜于穆扎中计,必将全力调动四周兵力围剿。待他调动所有兵力前往红山口时,我会再派一支精兵,在支援行程最短的庐山峰处埋伏。庐山峰道路狭窄,宽不过十步,一时半会大军难以穿过。且两面环山,山高百丈,只需一千人的兵力,占领两处高地,备好弓箭滚石,定然可以阻截他们许多时辰。待我这一处攻下鹤楼关,你接到消息后,便立即抽身即可。生死存亡,就看此役了。”
月黑风高,赤穗山突然火光四起,密密麻麻前仆后继如长龙,照得此间灯火通明如白昼。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号响震聋,喊杀冲天,直奔瓦剌粮仓红山口而来。真可谓是,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正惊得徜徉美梦的红山口守将蒙哥从温暖的床上翻滚下来,慌忙起身,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甲胄未穿戴整齐便急促出帐问询。
蒙哥卫士踉踉跄跄跑到他跟前,跪拜哭腔道:“蒙将军,是大明军,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似神兵天降一般,不要命的攻打着前军大营,现在怕是已被他们占领了,”
蒙哥道:“真是不知死活,竟敢主动来犯。你立刻快马加鞭,传信给大元帅,告知明军主力全在此地,请他务必率大军赶来,与我里应外合把大明军炖了。”
卫士也不多言语,道了句是,便飞速起身离开。
卫士来到鲜于穆扎部,报了红山口战况危机,请鲜于大元帅赶快驰援。而鲜于穆扎细细想了想,觉得事情不太对,大明军逃避还来不及,怎会不知死活的主动进攻。便回道:“不急,先等等。”
随即派探子前去查明战况,观察明军的攻势如何,是真的大举来犯,还是只是佯攻,骗自己出动。
敬亭山处,冲杀多次,伤亡极其惨重,可仍然未接到张椋将军的传信。
若再作耽搁,那红山口的守将必定会察觉明军势弱,更卖力死守,如此,之前的计策必将功亏一篑。
打不痛红山口,鲜于穆扎怎会派主力驰援,张椋怎会有机会攻下鹤楼关,只需消磨几时,大明将士们恐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