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我命人在院里建了个小沙场,有靶子,我带你去射箭。”
他推着我的肩膀往前走着,眼看着都走到了他殿前,我正想开口拒绝,看到射箭台上各色的弯弓和羽箭,我就一下走不动道了。
我总是看见稀奇玩意就想多看几眼。
“制作一把弓,需要六材,干,角,筋,胶,丝,漆。”
令狐凌说完,将一把弓递给了我,他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干,以柘木为上,檍木次之,竹为下;角为兽角,以水牛角为上,羊角为下......”
我懒得听,拿起一支箭搭弓,瞄准着靶子射过去。
很好,三不沾,看来射箭之神对我没什么眷顾啊。
令狐凌在一边爽朗大笑起来。
“江小姐举弓的动作倒还像模像样,但动作仍不标准,射箭讲究三指勾弦,右眼瞄准,右手靠住下颚......”
动作不标准?
令狐凌将把我环在怀里,他厚实的手掌笼罩在我的手上,这一箭,正中靶心。
他放开我的手,太阳将他古铜色的皮肤照的微微发亮,他笑得很开心,仿佛一个吃到糖的小孩。
这小子,来别的国家当质子都能这么开心,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搁这里大智若愚及时行乐呢。
“来到北陵国,你好像很开心。”
“我和妹妹能换来南越国万千子民和将士的安稳,我当然开心。”
他仍笑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却黯然失神。
啧,此言不假,无论胜败,百姓都是最苦的。
我模仿着他刚才教我的样子,又射出一箭,虽然不是正中靶心,但也十分接近。
“江小姐冰雪聪明,只学了一次就能有如此成绩,我小时候连这拉弓都学了一年,要是我老师看见了你,定然会嫌弃我愚笨。”
“令狐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运气好。”
我笑着把弓放回了弓架上,令狐凌又射出几支箭,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令狐凌倒是身手矫健,上次他在大公主府里还夸过我来着,出口成章,小小年纪,文武双全,令狐小姐更是有倾国倾城之姿。
这样出色的两个孩子,怎么会忍心送到别的国家当质子呢?
要是我,我就把断了腿的宋裕送到别的国家去当质子。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你与令狐小姐是亲兄妹吗?”
“北陵陛下希望一男一女作为质子,南越国直系皇室子嗣凋零,除了我,便只剩一个襁褓中的弟弟,令狐荣安是旁系郡主,便将令狐荣安封了公主,与我一同来了北陵国。”
原来那位令狐小姐名叫令狐荣安,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确是好名字。
令狐凌神色暗淡下来,我提起了他的伤心事,未免心中有些歉意。
“北陵国的春天有三大乐事,赏花,斗草,放纸鸢,我今日提起了你的伤心事,带你去找些乐子,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恭敬不如从命。”
令狐凌乖巧地跟在我身后出了七王府,直到我走到赌坊前,他才瞪大了眼睛问了我一句:“在这里吗?”
“赏花,我不会,斗草,我也不会,放纸鸢,我更觉得没意思了,思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好玩。”
我拉着他往赌坊里面走,赌坊里人声鼎沸,仿佛能得见世间百态。
上了赌桌,时间就也变得不值钱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颗又一颗银子,却怎么也压不中色子的答案。
令狐凌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看我输的精光,他反而笑得十分开心。
我把他摁在赌桌上,这次换成我站在他身后。
“姑奶奶最后的家当给你娱乐一把,输赢不重要,来赌场总要体验一次的。”
“好!”
我拿出了藏在袖口里的散银,扔在令狐凌的面前,他棕色的眸子里微微闪动。
“压大。”
令狐凌的声音中气十足。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开!”
我屏气凝神地盯着那两颗色子,心里默默呐喊着。
“买大者赢!”
“成了!”
我抬起手跟令狐凌击掌,激动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我们俩赚的不多,甚至连一半本钱都没回,但此时此刻,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输了一整天,居然最后一局,绝地反击,这简直比我的人生还精彩。
出赌场之后已经天黑了,运河上有许多游船往来,花灯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地向前漂着。
我跟令狐凌就这样坐在桥边,迎着春风碰杯,他喝酒,我以茶代酒。
“江小姐,我便如这花灯,便如这些浮萍,随波而动......”
“你说的很对,但是你知道我为何带你去赌场吗?赌场里的人,或是抱头大哭,或是春风得意,但他们都有生气。”
“人活着免不了随波逐流,但也应该有生气,有火光,尽管微弱渺小,不也将这运河点缀出了别样风光吗?”
我说完,站起身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运河上的温柔春风。
“江小姐,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