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胧,客栈开门前一个影子匆忙掠过墙,直线跑到街头一家民宿后墙。
“秋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将金蚕蛊洒在院子里了。”
紫衣男子喝着小酒,很是满意道:“干得不错,这是你要的地址,至于他们能不能容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还有,别被狗追尾了。”
“多谢公子帮忙。”
阴使女鬼接过后即刻离开。
秋玉笙将酒瓶扔在原地,望着雾灰的夜色自言道:“也是时候收收网了。”
被下了毒粉的院子依旧如故,江无尘抱着人进了屋子,身后叽叽喳喳跟着几个人。
秦天伊脚卡在门缝转身道:“两位进来干嘛?”
顾臣昀和宋晚澄被拒在门外。
宋晚澄:“啊,白姑娘受伤了不是,他是药谷的弟子能帮上忙。”
秦天伊觉得还有些道理才让他们进门,结果江无尘道:“不必了,她的伤我能治,多谢二位好意。”
既然江无尘发话了,其他人也没意见,顾宋两人就此离开。
屋里点了好些烛,四个人都围在床边。
江无尘刚从外面买来酒和包扎药布,处理皮外伤不在话下。
丁少阳:“你为什么不让顾臣昀那家伙给她看看?”
江无尘在盆子里泡着毛巾,“你说为何。”
丁少阳抿嘴片刻后道:“白霖的内伤肯定是楚风手里的剑所伤,你肯定有办法救治。所以一来是你不信任顾臣昀二来白霖的伤重不想外传。”
江无尘拧干毛巾擦她身上的血迹,急躁下不耐烦道:“都出去吧。”
屋里瞬间安静。
丁少阳出了屋子,兴致阑珊道:“我们三个要不守门吧?”
楠枫已经转身离去,这句话并没有听到。
秦天伊当然赞同,两个人走远些找个位置坐下。
“花粉味好浓啊。”秦天伊擦擦鼻子道。
院子墙角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引来好些蝴蝶采蜜。
江无尘探着白霖的脉,眉间凝重几分。
他不让顾臣昀看不单单是不信任和不能泄露,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血蛊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修炼剑道后受损的静脉本就没修复好,又挨了破云剑,现在不仅是内息紊乱还有血蛊在作祟。
江无尘指头一划,指间出血滴落在杯中。
他不能擅自给白霖喂血,因为血母一旦入体,就像套上枷锁,一生无法解除。
内力渡到体内,白霖稍微有些气色。
江无尘疲惫沉睡,一股风吹开窗户,浓浓的花香熏醒他。
起身要关窗户,背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诧异,转头就见床上突然坐起的白霖。
屋里烛火亮堂,能清晰看到她眸中不对劲的血色,眼尾发红额头爬满细汗。
抓住他的那只手青筋纹路凸显,目光渐渐涣散失焦。
江无尘迅速抓起桌上杯子,血味被她捕捉到,像是饿到极致的人看到馒头一样扑了过来。
血水还未全灌下去,杯子落地摔碎,江无尘反抓住那只手拉过来,后背重重磕到地上。
幸好及时拉住了人,不然摔在那碎片上又得增添新伤。
身上的人脑门磕到江无尘下巴,她身上清淡的药香顷刻吸进体内。
江无尘一只手扶住床,一只手紧紧抓着白霖,想把人放回床榻。
可偏偏白霖神志模糊,一双手完全逃离了江无尘的控制范围,他只好放弃起身,两只手都去抓。
可能是自己靠得太近,嘴角还有自己的血,血味一浓身上的人就更疯。
“白霖!”
江无尘试图唤醒她的意智,十遍不下后发现徒劳无益。
他好不容易上半身靠着床坐直了些,一只手抵在白霖静脉处试着用内力舒缓下。
内力淌进体内,逐渐缓解疼痛。
白霖停住了挣扎,她甩开了江无尘的手,声音沧哑:“出去。”
江无尘见有效果不禁心喜,要去扶她结果面前的人情绪非同寻常的狂躁。
白霖步履艰难地起身走了两步,奈何腹中疼痛难忍,下一步就晃身跌倒在地,一只手划过了地上的碎片血丝丝流下。
江无尘走近时她倾尽全力警告一遍道:“滚。”
可眼下这个情况他若离开了,白霖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压制。
江无尘亲手扫开地上的碎片,又试着去给她疗伤。
如他所想,白霖压制体内疯的办法奇葩危险。
白霖完全压不住狂躁,零零散散的意识没有任何作用。
徒手抓住了火烛…
想用火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火烛被江无尘一把夺过。
再一阵风吹灭烛火,屋内只有窗前一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方可以勉强看到彼此。
江无尘抓紧了她不让靠近角落里的碎片。
突然白霖身上那股劲儿爆发!
完全往他身上压过来,不亚于前面那次疼痛的感觉,背后又是一阵硌骨头的痛。
肉体疼痛下一刻被大脑酥麻代替。
白霖毫无预兆咬了上来,恰好血在嘴角,冰凉的柔软贴上来后是上唇酥麻的绞痛。
他整个人晃住,能清晰听到自己神经跳动,伸过手的动作原形冰冻。
漆黑中,指腹绵延点火。
上唇一破皮,腥味交缠在唇齿间,心头一阵反常的快感。
他竟没有推开的动作…
几息后,空白的脑海一点点染上回忆色。
门突然打开,脑门上冲进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没了动静。
秦天伊木头般僵在门口,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她那个看起来性冷淡的师傅居然把江无尘按在地上咬!!!
“到底怎么啦你说句话……”
“没事!!”秦天伊转身拉走丁少阳狂奔!
太吓人了!!!
少儿不宜!!!!!
江无尘一只手扶住身上人的腰,一只手按地上往前推,身子轻轻在往后拖。
借着白霖吸血吸的全神贯注,他借势靠上了墙。
江无尘任她怎么咬怎么吸。
男人的睫毛似两扇蝶翅低垂,看着怀里的人。
还真是百年不可得见的情景,他莫名暗喜,很好奇白霖醒过来还有记忆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会杀他灭口!
可能是血吸足了伤势渐在转好,白霖停住了动作静静呼吸着。
他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这可得礼尚往来了…”
江无尘眸中蕴着炽热的神采,他微微俯首就够到了沾着血红的唇瓣,轻轻含住。
吻的很轻,也很短暂。
怀里的人沉睡过去,他抱起来轻放床榻上,盖住被子,又泡了泡毛巾擦干她嘴上的血,低头处理白霖手指上的伤口。
此时后院两个人已经炸开头皮,相顾无言。
丁少阳还是不信道:“你确定没看错?估计是别人吧……”
秦天伊也觉得荒谬,“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错我师傅,而且那个又不是江大哥的房间,难不成他藏女人在我师傅房里?”
丁少阳无言以对。
秦天伊双手捧着脸,片刻后道:“你觉得他们两人真是互相喜欢……?”
丁少阳手里拿个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思考后道:“其实说吧,这只要白霖在江兄的眼睛是完全黏人身上的,但江兄此人实在心机,我还不能确定他是单纯喜欢白霖,但白霖就不一样,根本看不出来,除了跟江兄说的话最多以外。”
两人都是叹息一口。
“我觉得啊,江大哥是真的喜欢我师傅,因为在我心里他是个机关算尽的人,但是他对师傅好像从来没有算计和利用,光这一点我允许他喜欢师傅!”
丁少阳觉得好笑道:“好要你允许啊!”
秦天伊掐他胳膊:“当然!!”
丁少阳疼的只乱叫:“岂有此理!!你有病啊秦天伊拿开你爪子!”
打闹之际江无尘突然出现,三个人都面面相觑。
秦天伊注意到江无尘破皮的嘴角就脸红。
江无尘淡定道:“南宫那人在哪儿?”
丁少阳指着方向道:“他估计睡了。”
说完江无尘大步离去,丁少阳摇头道:“你师傅是什么饿狼吗,都咬成那样了!!”
听到此话的江无尘:“……”
结束热闹的梅山城又恢复到忙碌街景中。
淡相宜亲自临门,两门神直打哆嗦,全身只有嘴是硬的。
“你,别过来!”
丁少阳也拿出那把破铁剑装出一副武功高深模样。
淡相宜一句没有走进门,丁少阳就差上去强行绑人。
“剑仙剑仙,您别乱来啊,我们也不是故意跟你反着来的!”
淡相宜停步道:“带我去见苏叶倾。”
第一回听这名字两人都愣了下。
“啥?苏……?”
旁边走来江无尘,两人才松了口气,恢复平日的潇洒。
江无尘:“找她何事?”
淡相宜不绕弯子道:“水行舟的事情,她不想知道?”
人请到院子中。
白霖已经恢复人样,人还比平日润色不少。
“月前辈。”
淡相宜直接坐下道:“我想跟她单独说。”
其他几个识趣退走,她道:“你留下。”
说的是江无尘。
秦天伊和丁少阳顿时有种挫败感。
淡相宜:“你是在哪里遇到的水行舟,什么时间。”
白霖:“南水边境,他去世前。”
淡相宜握紧了水杯,“所以,你有安葬他吗?”
白霖:“没有立碑。”
淡相宜苦笑道:“好,总比扔在外边没人理好。”
白霖记得江无尘说当日离开前淡相宜质问楚风,“师…大宗师的死可是真与楚风有关?”
淡相宜道:“梅山一战一个月后,武林风雨不断,逍遥境灭门,他和木子缘不顾一众人反对去收拾烂摊子,遭到好多势力追杀,他武功高强那些人自然不是对手,可是有天江湖传出他生病的消息。”
“我想了好些年,现在确定是梅山那一战,楚风嘴上说水行舟只接了破云十五招,其实是十六招全接了,糟糕的是第十六招楚风根本没练到发挥自由的程度,水行舟接了全招,却为了保全这人面子没有对外界说。
“这第十六招是杀招,但如果练的不好就会反噬自己,水行舟不知怎么弄得,从头到尾楚风没有遭到任何反噬,现在仔细想想被反噬的是水行舟,最后他才被那群追杀的人逼到绝路。”
“这也是我为何拦你们上山的原因,我想亲手了结他。”
白霖听到此处道:“楚风身上有伤。”
其实白霖和楚风最后那一招是有很大的问题,一是楚风明明赢了为何要说是白霖赢了,一是白霖全力以赴的那最后一招为何楚风的反击那么迟。
如果楚风一战之前就有内伤的话这一切解释得通。
淡相宜没料到如此,“最后一招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霖回想当时。
“我本是趁虚而入,最后一招打在了破云剑上,以楚风的实力他不会分神的如此明显,我猜测他是内伤复发了,要不是破云召唤的及时,他就死了。”
江无尘明白道:“所以你在最后时刻放弃了?”
白霖点头,破云承受的住她的内力但加上桃缘一剑是受不住,所以她发现端倪的时候就放手了,桃缘才落水。
淡相宜不太满意道:“你当时就应该一剑杀了他,而不是心软。”
白霖道:“我不是心软,我本来就只是想让他道歉。月剑仙不也是饶了他一命?”
淡相宜寒刃都架上了楚风脖子,可一天过去没有楚风的死讯,只能说明淡相宜放弃了机会。
淡相宜见他们二人猜出来了,道:“我也想杀他,可他若死了梅山这么大地界又归谁,免不了腥风血雨。”
江无尘笑道:“其实在下很好奇月剑仙为何对大宗师那么上心头?”
淡相宜:“这与你们无关,我此行愿望已成。”
她起身对白霖道:“多谢。”
白霖明白,她是在替水行舟谢自己。
淡相宜飞上墙消失的无影。
江无尘从果盘中挑了个青苹果,一咬被酸到。
“这前一辈的关系可真复杂。”
“你以后不必用内力给我疗伤。”
从早晨起白霖就看出他脸色有些沧桑,只是因为正值少年才未显的很疲劳。
江无尘无所事事道:“我啊,只想让护法多欠我人情。”
白霖道:“这有何用?”
江无尘粲然一笑没有作答。
“你嘴又怎么了?”
白霖心想现在又没到冬季干燥时刻,江无尘的嘴怎么破成那样,刚刚那一笑扯到破口,现在流了一丝血。
这问题可把江无尘噎着,他放下苹果道:“被人咬了。”
白霖皱眉:“你说什么?”
江无尘道:“可能是缺水吧。”
“……”
看得出有些隐瞒白霖也没再问下去。
江无尘道:“去见见门口那两位。”
远远听见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