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动嘴皮子就能证明的方法倒让人松一口气,但窒息的是丁范沉默了。
早有预料的秋玉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丁帮主,怎么不说话了。”
江无尘心觉糟了,这其中果然有内情!
“爹!”
丁少阳脸通红,内心复杂情绪难以控制道:“你发誓就可以了!”
丁范摇摇头道:“恕我不能起誓!江公子请你带着他离开此地。”
秋玉笙笑得开怀:“不必了。”
他估计是预感其他人要到了,召集了那些个虾兵蟹将潇洒离开。
江无尘的猜测,秋玉笙此行就是为了打压丁范,果真如此。
南宫的人匆匆到来,抓上胡伟几个人,收拾现场惨状。
南宫来的是风长老和楠枫沈枝意,经过一番变动后的行脚帮事务繁杂,门中一位助手李云刚刚给他们上完茶就退去打理杂事。
沈枝意给丁范瞧了脉,说是无内伤后风长老才安下心。
“丁帮主,南宫这次没能及时赶上,好在您无事。”
丁范哈哈道:“我还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门中这些个陈年恩怨也该了解了。”
风长老明白道:“那胡家一帮人就交由您处理,南宫就不插手了。喔?贵公子怎么不在?”
江无尘藏下真相,从容地撒谎道:“他去外头抓胡氏余孽去了。”
楠枫看出端倪却也没砸场,默默立在风长老后面。
几个小辈识趣出来,外头被放出来的行脚帮弟子忙的满头大汗。
楠枫:“江少侠可否愿意秉明事实?”
江无尘双臂交叉,嘴里还吃着葡萄干,慢条斯理吞下后道:“我已经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楠枫走到他面前严肃道:“那你可愿意解释,为何秋玉笙既没有屠杀行脚帮弟子,没有伤丁帮主,又没有要挟丁范交出什么东西,秋玉笙当真是觉得好玩才来到这里?”
江无尘:“为何不能?”他一副坦诚的模样道:“我无聊的时候也会抓人吊起来,图个乐。”
楠枫:“他不是你。”
江无尘:“但他是人。”
是人就会有这么奇葩的行为。
江无尘没有编造故事,他以前的确干过这种蠢事,看谁不顺眼吊他个几天几夜,供自己开心。
楠枫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呆呆地立在原地受气。
沈枝意走过来安慰道:“江少侠不愿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师兄何不自己去查?”
楠枫微垂着头,道:“为何他们都不愿意信我。”
明明都是一道的人,也算半个朋友,但每次都是他们自己藏着事不愿意告诉他。
沈枝意理解他,两位长老与自己讲过楠枫的身世,一个孤儿从小因为性格不讨门内弟子的喜欢,幼时候大家觉得他无趣什么都不带着他,楠枫以为是自己的错就勤奋苦学,但最后还是一样,他不仅天赋异禀,资质好还比谁都努力,做了南宫最优秀的弟子,门内的弟子还是不愿意与他说话,之前是嫌他木讷现在是敬畏不敢接近。
沈枝意本要说两句就见到风长老走来,两个人都行礼。
风长老道:“楠枫啊,你就留在行脚帮帮忙吧。”又看了眼沈枝意道:“你,也留下来吧。”
楠枫点头,“师叔,为何师傅还不下令追查秋玉笙?”
风长老道:“之前追查江无尘武林都同仇敌忾,现下秋玉笙对各门派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几大家族上书,等行脚帮的请求上书了就可以下令了。”
风长老拍拍楠枫的肩,留下几个弟子帮忙自己上马车离开。
浮山城城外郊区有一处“半醒”酒肆,简单的茅屋亭子,客人两三个,酒馆老板在摇摇椅上拿个蒲扇晒太阳。
见江无尘面相好久笃定是个有钱的主,起身道:“公子可是要买酒?”
江无尘微笑道:“我来喝酒。”
老板一个惊喜,原来有钱人也可以坐在这自己都嫌弃穷酸的亭子下喝酒!
小二领着江无尘本要给他寻个最好的乘凉处,江无尘却指着阳光最晒得那位子道:“我坐那儿。”
小二干笑道:“那个已经有人了,而且脾气不太好……”
仔细看那里坐了个人,依旧是那紫衣,半点乔装都没有,当真是嚣张。
江无尘坐下,对方打招呼道:“看来公子很闲嘛。”
江无尘自己擦了个杯子放桌上,“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小二上了酒,送了两盘瓜子。
秋玉笙给他倒上酒好奇道:“想聊什么?我知无不言。”
瞅他那个假笑都能猜出来说的话毫无信用。
江无尘:“我先说说我的想法。”他喝了一口,嗓子直冒火,心叹怪不得生意这么差……!
“你此行就是想让他们父子二人产生隔阂,你明明知道你问丁范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偏要丁范承认,不过是想让丁少阳怀疑他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秋玉笙:“的确如此,江公子不愧与我并列四君。”
江无尘继续道:“只是丁范为何要让丁谢寻在山里待一辈子,这你并不知道,所以想让丁少阳帮你去问丁范,然后再想办法撬开丁少阳的嘴,你觉得比起丁范那个老骨头丁少阳就简单多了。”
秋玉笙:“看来江公子都摸清楚了,不过我也知道丁少阳是你的朋友,你肯定不会让他落难,所以我还得想其他办法。”
秋玉笙喝了一杯道:“这酒是放了辣椒?”
外头店家听到后讪笑道:“这是酒馆特色!”然后扒着小二的手臂掐了两下道:“你怎么又把辣椒条放酒里了!”
小二委屈道:“没办法啊,今天的酒太清淡了!”
“……下次少放点。”
江无尘只好把酒放一边嗑瓜子,“你就不怕南宫下令抓你,裴轻寂的事情还没廖清呢。”
秋玉笙:“是她先烧我药铺,杀我下属,我没杀她全家留个废物掌管家就不错了。”
“你不必跟我哭惨,木子缘就是蝶影杀的,裴轻寂杀蝶影何错之有?”
秋玉笙诡笑道:“她算木子缘什么?木蕴之都没找我,她凑什么热闹?”
再道:“因为她跟木子缘的娃娃亲?可是十几年前是她先嫌弃木子缘不够格当众羞辱他,木子缘后面退婚倒让她觉得自己丢了颜面,就上赶着去木家辱骂殴打,她以为她是谁,自持清高,投个好胎而已,当真以为裴家万贯家财是自己挣来的,好大的脸啊。”
秋玉笙也没再喝下去这个酒,放下酒杯道:“木子缘死了,她复仇比木老爹还积极,发了疯一样找木子缘,从头到尾真以为自己太至情至性了,其实真相只不过是木子缘没说过一句道歉,她一辈子复仇就是个笑话,全是为了那脸面,有夫之妇却满脑子都是为别的男人报仇,养的女儿都那般废物猖狂,还觉得是那赘婿的错,这样的人早死早清净。”
木子缘与裴轻寂的纠纷原来是这样,江无尘原先还以为木子缘是裴轻寂年少所爱,才如此执迷不悟。
“江公子也觉得我所说有理有据吧?整个武林也这么认为,她要真好,我都那么做了为何各门各派还是没有上书追杀我?人缘不好,大家都快活着呢。”
江无尘道:“裴轻寂的事情算了了,那念欣你又想好了什么措辞?”
秋玉笙喜形于色,“这还得是江公子给的机会呢,你是武林人心腹大患,就算我无恶不作他们最多骂两句,可你不一样,你要是哪件事做的让他们稍微不如愿就是大逆不道,念欣的事情捅出去,你说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无用赘述。
秋玉笙很是满意道:“所以啊,江公子我很崇敬你在千百条辉煌路选择了最烂最臭的那条。”
酒肆客人走了大半,小二收拾桌子耳朵拉长了听他们对话。
江无尘用瓜子在餐盘上堆出一个“破”字,堆完他心情大好,
“你很会说啊,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我行得正哪怕是被人故意曲解为难,我依旧是天下第一门的弟子,大家都要放尊重点,但你。”
江无尘哼笑一声道:“你就是别人口中的歪门邪道,你现在猖狂无非是背后力量给的底子,但惹出火了谁都保不准你能不能光鲜亮丽,你背后的主子藏了这么多年到时候卸磨杀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主子的目标不只是这么大的江湖,江山和你相比孰轻孰重?”
显而易见秋玉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江无尘把瓜子都舀了舀,“武林这么多人,一人一个唾沫子也能将你淹死,我劝你还是低调点。”
说完不紧不慢移步至小二面前道:“小哥可认识行脚帮的丁少公子?”
小二刚张口外边老板跳上来道:“您是丁少主的朋友?”
江无尘点头道:“那劳烦把酒钱记在他账下。”
小二面露难堪,老板却不像江无尘所想那样反到动粗道:“又来一个吃霸王餐的!”
江无尘一看不对劲儿往后撤了三步道:“老板为何动气?”
小二捂着脸道:“就早上那位丁公子大吃大喝了一顿,还骂走了好多客人,最后账也不结让我们去行脚帮要去,我们哪敢?”
哦,原来他今天要倒霉了。
老板气呼呼道:“名门大派了不起啊,账都不结,这是明摆着我们不敢上门讨呗?!”
江无尘想说:“不是。”
那扫帚扫了过来,江无尘跳下亭子就听到座位上的秋玉笙讲:“我来结。”
老板才放过他。
江无尘负手离去。
行脚帮院子里聚集了一堆人嘀嘀咕咕的,江无尘走过去听李云刚讲:“少侠还是别进去了。”
江无尘:“怎了?”
李云刚气色不好,摇摇头道:“少公子喝了酒,跟帮主吵架呢。”
江无尘感叹,丁少阳是真长大了,又是骂人不结账又是发酒疯的,看来秋玉笙的算计得逞了,赢得完美。
他在外寻了个凳子等人吵完出来。
只听一声摔碗的声音,众人都一激灵纷纷跑出院子。
“我的天,少主这是第一次冲撞帮主吧?”
“我们还是出去吧!”
……
“丁少阳!!”
丁范是坐不住位子了,起身嘴直发抖。
地上都是杯子碎片,丁少阳一手流着血,平日得跳脚这时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骂起来很有劲儿。
“别喊我名字没用!我问你为何不敢发誓?!难道哥哥事情都是你骗我的!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哥哥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大山里等了一辈子!”
丁范也收不住情绪道:“对!是我害死了你哥哥,行了吧!”
这话说的好似丁谢寻只是丁少阳哥哥不是自己儿子一样。
丁少阳吼道:“你永远一副老父亲模样!什么都不与我说,我哥哥才那么小!在你心里对别人的承诺比你儿子命都重要!!!”
丁范扶着凳子,气血涌上心头,被挂在木柱子上几天也没有这么让他难受,他右手摆摆道:“你出去。”
丁少阳冷笑道:“被我说中了对吧?你敢做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丁范一把扯过凳子砸他脚边嘶吼道:“你滚!!我让你滚!!滚出去!”
丁少阳真滚出来了,他最后道:“有本事你永远别见我!”
江无尘跟了上去,丁少阳强势地走出行脚帮,让听见对话的门内弟子都以为自家少公子真的要走了。
街道拐角他钻进马厩里,江无尘还以为他有什么秘密通道时,撩开布看见马厩角落里抱着头哭的全身发抖的丁少阳。
男子汉大丈夫哭的这么狼狈自然不喜欢被看见,江无尘就当做没看见守在马厩门口。
马厩主人来看动静,江无尘拦住道:“我自己看看就好。”
老头哈哈道:“是少阳那孩子吧?诶没事,哭一会就好了,他小时候经常这样!”
江无尘才发现这人就是当初离开浮山城时跟丁少阳打招呼的老爷爷。
三盏茶的功夫人才出来,江无尘早就离开那里,当做刚进这里,佯做惊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丁少阳已经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道:“我就出来散散心……你听到我跟我爹吵架了?”
他是想起自己刚才那么大声,被外头听去免不了损伤丁范的威慑力,薄了他面子。
江无尘:“不怕吵架害怕丢人?”
丁少阳否认道:“怎么可能,对了,你见到胡家那几个人了没?”
两人赶往行脚帮城外的牢狱,胡家那几个人关押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