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直接通往山脚,几个人安然无恙,忘情峰山顶已经完全坍塌,附近的毒药草也被石堆压陷,最后丢失那人的尸体已经被抬回去安葬。
晚上的客栈甚是热闹,里面的人大快人心举酒庆贺。
秦天伊收拾好东西来道别。
客栈外的亭子还是留给他们几个坐,秦天伊因为今日所见兴致很低,她笑出牵强的弧度道:“我家里来信了就先回去了。”
紧接着楠枫也要回门请罪,留下原本三个人在此地。
谁也没有去应付里边那些人的嘴,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日赶到新洲已是晚上,新洲是东阳城的一处地界,也正是袁起道的地盘。
街上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讨论此次突然要举办的拍卖会,告示贴的到底都是,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
酒馆就是最好的休息所,菜上齐就可以好好听听周边人嘴里的八卦。
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喝高,说话声音更是盖过管弦声。
“袁起道!你猜能拍卖啥,可不就是旧朝那些东西!”
下面有人积极响应:“可不嘛,谁不知道他背后是南周王朝曾经的太傅刘继!”
男子脚抬上桌子一顿猛灌酒随便擦开嘴角道:“这次拍卖引来整个武林的关注,至于压轴出卖的到底是什么大物件谁能道上几句?”
底下人切了一声,有人小声讲:“那就看看什么是当今世道最值钱的东西。”
丁少阳机灵道:“无非就是权势嘛!”
旁边的年轻人告诉丁少阳:“这儿是袁起道的地盘,少侠可别硬出风头,否则……”他做了个擦脖子的动作。
丁少阳转过身问剩下一直沉默的两人:“你们觉得卖的什么?”
江无尘斟酒道:“我不知道。”
丁少阳不信撇嘴:“你不知道?胡扯吧,你有啥事不知道的?”
江无尘拿着酒杯反问:“江湖妙生使你,你问我作甚?”
这等打脸现场丁少阳只好闷声喝酒,最后还是辩驳一句:“这行走在外难免有事情触碰到我的知识盲区!”
夜高风强,房间里走进一黑影,他对着低头练字的人道:“公子。”
江无尘手里的笔沾过墨水,“好久不见啊鸣风。”
鸣风走到一旁将这些月四处打探的事情一五一十报告:“公子您让我查的鬼面具有些眉目,您看。”
他拿出一张薄黄纸,上面勾勒着一个狐狸面具,白底上金线勾着眼线。
江无尘停笔,这幅图唤起他曾经因为灭门带来的巨大阴影而创伤残余的记忆,他跟着师兄躲在角落,那时就有一人带着白狐面具,场上动手的人大部分都是听他的指挥,这一刻看到这幅画记忆才突然清晰。
江无尘拿起画道:“就是他。”
鸣风:“查这个时本来没有很明确的线索,但不久前百晓堂有一门客将此画作为交易。”
江无尘起疑:“那人换走了什么?”
鸣风正觉得此事蹊跷:“换走了一人的信息,花燕。”
江无尘摸着手上的指刃思索道:“继续说。”
鸣风:“此人还赠送一条消息,他说这幅画上的面具就在中原,对方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属下后来查了这个门客,目前并没有查到。”
百晓堂查了几个月的东西竟然有人轻易拿到,这个人的身份不明却足以说明他也知晓十年前的灭门案件。
江无尘把画收起来道:“算了,他竟然能知道这上面的人就说明不是个简单的人,你先跟我说说袁起道这个拍卖会吧。”
鸣风点头:“袁起道最近在跟虎阳争商会名头,虎阳私下联络的正是秋玉笙,属下猜测当年宜雨楼刺杀广冒那起行动,是袁起道与九霄阁的买卖,可九霄阁森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袁起道这次从刘继那里买到的东西似乎是关于太子的,具体还需几日查探。”
江无尘细算,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七天,他吩咐道:“先去查参与商会投票的那些人,竟然是袁起道与虎阳的争议,这两人暂且别动,你去劝那些人改主意举荐第三个人。”
鸣风不解道:“公子想捧谁?”
“秦天伊,上阳派。”
鸣风有些顾虑道:“上阳派实力与前两位悬殊,若真……”
江无尘提醒鸣风道:“不是我们要捧上阳派,是上阳派身后的力量去捧。”
鸣风这才茅塞顿开:“您说的是秦昌廷,秦大将军。”
江无尘会心一笑道:“是啊,上阳派能混到现在就是因为背后的台子够硬,只是那群人并不知道秦天伊的身份。商人嘛,就图个利,袁起道和虎阳可以用钱利诱,但这世上比钱更诱人的就是权,是追随一个过了气的太傅还是有权有势的柱国将军他们拎得清,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鸣风自愧不如道:“还是公子英明,属下马上去办。”刚踏出门又折回来道:“拍卖会需要请帖,属下打听到南方来的一家夫妇因为临时有事可能来不了,可以借他们的。”
外头风吹的大,风里还混着雨。
木窗前影子停留下来,白霖警觉到外头有人,但一开门没想到是江无尘,这人手上带着把伞,向她一笑道:“没想到护法会醒的这么快。”
白霖两手支着门道:“何事?”
江无尘将门一推道:“去偷个东西。”
“?”
江无尘没有解释直接拉走白霖,做贼心虚都是上房顶跑的,江无尘手里那把伞都没用上。
来到偏南侧一间大客栈,此时正有一家人在收拾东西,主人上了马车。
江无尘指了指自己,跳下房闹出动静,家仆一慌拔刀蓄力,见到前面一团影子立马跟上。
“站住!!”
这么破的调虎离山也有人上当。
白霖跳下房,顺利混到里面,从后打晕了马车里的女子,搜身翻到了江无尘意会的东西,请帖,然后换上仿造的,偷梁换柱很是顺利。
两个人按照计划在中街一家赌坊见面,白霖走在街上注意到一辆马车在一侧大树角落停靠,她藏在附近,看到车外那人姿态恭恭敬敬在说些什么,随后里面的人伸手递了个盒子,而后马车乔装,一个小厮接应里面的人换了个车,两辆马车各奔东西。
因为这事耽误了片刻,此时的接头寂静无比,走两步就有街坊的狗吠声。
赌坊开得很隐蔽,外头是一家在普通不过的民宿,进门有侍卫拦截。
“可有入贴?”
一般赌坊都不会开的如此隐蔽谨慎,这里面做的生意可不止赌。
白霖不知江无尘为何没有告诉她进这里还需要帖子,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那侍卫眼见以为她是细作要动手里面跑出来个年轻布衫男子立马劝说:“自己人自己人。”
侍卫见有上头人接应没有多说,直接放行。
那人瞧了眼白霖道:“刚有个公子说要是来了个美娘子就带她进来,想必是您吧?”
这赌坊可都是些臭汗赌徒,鲜少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客人来。
暗格打开,一股混合臭味扑鼻,人声喧哗,骰子落桌,一群人喊着大小,角落还有赊账被砍手的惨叫声。
刚在外头淋了些雨,这里面的热气直接可以烘干衣领,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一眼看到落座的那人,他半躺在那儿,已经换上了件月白窄袖锦袍,脖前散散围着纱巾,墨发半散下来,有一缕在胸前停着。
江无尘身后无一人围着,只有空荡的墙壁,桌前人挤人围着。
他一只手轻搭在桌上,面前已经赢了一堆筹码,摇骰子的人捏了把汗,摇着摇着被他叫停。
“等下。”
一群人呆呆地听他讲。
江无尘那只手胳膊肘抬上来坐直了些道:“给客人落座啊。”
一边候着的侍卫立刻明白,一群人目光停在身后的白霖上。
白霖拒绝道:“不必了,不知江公子何时回去。”
江无尘一只手拎起赢来的一袋银票道:“家里人要我回家吃饭呢,就不奉陪了。”
他腿跨过凳子向她走来。
临场的人都没看够,但也不敢贸然让他留下来打完接下来的几场。
“等下。”
一声纤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围观的迅速让出道。
白霖看清了人,是个年轻的女子,曼妙的身材和举止投足间可见得她在这里混的游刃有余,原来与江无尘对打的倒霉鬼是个女的。
那女子身上的朱钗显得富贵气态。
“公子怎么刚赢就走?”
江无尘抬了抬银票袋子道:“你已经输了十一局,再输可就真的要以身相许了。”
女子轻笑一声道:“奴家不在意,但竟然开局了就得奉陪到底,直到另一方完全输没了才算结束。”
这规矩江无尘也是听过的,他看向白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道:“可饭要凉了。”
女子手搭上江无尘衣领道,夹着声音道:“这里可以给公子准备最好的菜品和佳人……”那只手要摸上江无尘的脸,被他一手抓住。
他俯瞰道:“我怕你吃不消。”
女子的手被扔开。
江无尘侧耳道:“走了。”
两人转身要离开,身后袭来一骰子,白霖侧身掏出匕首一刀切成一半。
那女子见是个不好惹的主这才停手。
刀迅速入鞘,场面恢复热闹。
出了门凉意袭来,江无尘打开那只伞,也算是用上场了。
“你还会赌博。”
江无尘嫣然,靠近一点道:“我第一笔钱就是赌来的。”
“你没钱赌压了什么?”
“命啊,生死局。”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竟然还敢跟上天赌。”
江无尘叹息后笑道:“错了,我当时做了手脚才赢得。”
路边挂着灯,在水坑映出暖色光影。
“我不爱赌,也不觉得我能赢。”
白霖想起那一袋银票道:“刚也做了手脚?”
江无尘轻轻点头:“她全程只在意我这张脸,自然会输得很惨。”
“……”
江无尘心生不服,歪过头道:“难道我这张脸还不够博得护法赞同?”
他此时弯着腰,一张脸靠得很近,白霖无意间已经停下脚步,真观赏起来。
一双独有韵味的莲花目,五官都恰到好处,配上这性格,确实是人间仅此一份。
“还行。”
两个人继续走。
“比起南宫那小子呢?”
“不知道。”
“比起秋玉笙呢?”
“闭嘴。”
“嗯。”
雨声渐大听不清两人的声音。
拍卖会即将在即,现在请帖在手一切坐等。
丁少阳一百个伤心道:“你俩什么意思,请帖就两个,那我呢?”他脸晃到江无尘前又晃回白霖前道:“你俩能不能讲点义气?良心不痛吗!!”
白霖如实招供道:“请帖本就只有两个。”
丁少阳坐下来喝杯茶道:“不行!我现在就给老爹写信,让他捎回一个。”
两人本觉得丁少阳是傻了,仅剩一天行脚帮再快也不能这么快,结果半夜还真有人来送帖子。
丁少阳弹了弹请帖道:“出门在外,还得靠爹!”
两人:“……”
这信一路经过行脚帮眼目,担心赶不上日程便四处散发消息,有人愿意无偿给行脚帮卖个人情,也就这样不到一天要到请帖。
新洲人流翻了几倍,出个街都能被挤死,有钱人为拍卖物而来,一般人都来凑个热闹,还有一波人原地来寻商机做买卖大赚一波。
因为是偷的贴子还得乔装一下,丁少阳按照江无尘讲的买来那夫妇同款衣裳,还找了附近的行脚帮弟子演家仆,江无尘赢来的钱一半给小费,一半买这些东西,毕竟对方夫妇也是个有钱主,吃穿用度都得按着来。
丁少阳在新洲最热闹的地盘下来一家客栈,惹得没地住的客人骂声一片。
“狗仗人势!就你家有钱了?!”
“真是没有良心,那么大的客栈就几个人住,你家主子是长两米高了还得侧着走路?!”
“是啊是啊,太不讲理了!”
“呵呵,现在这世道有钱就能眼睛长头顶,各位还是散了吧!”
“晦气!”
……
管家和几个小二被骂的狗血淋头,但人家给了一大笔钱又不好意思叫板,只好装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