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妍将那沓五块十块摞一起的钱塞到苏鹤卿的手里。
她扬起唇角，“放心吧，人已经被我的保镖揍跑了，钱你拿好，下次要是再碰到这种事情，记得要跟父母说啊，可千万别自己逞强，知道吗？”
苏鹤卿怔愣地点点头，布满茧子的手紧紧地攥住那把钱，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余温。
裴清妍朝他挥挥手，“那我走啦，你回家注意安全。”
昏暗的巷子里，他置身于黑暗之中。
女孩踩着小白鞋，裙子扬起好看的弧度，站在光里，朝他招手。
她笑意明媚，生于灿烂。
那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又或者是，救赎。
十五六岁的裴清妍就像是一道光，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苏鹤卿的世界了。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束光，没有办法让黑暗消失，但却撕破了一道通往光亮道路的裂缝。
至此，他遍体鳞伤，满身泥污，也一步步地朝着光走去。
少年不知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
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会是什么结局。
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怀揣着少年最真诚的爱意，藏在心底里，一年又一年，爱了她整整十年。
第十一年的开始。
他们重逢了。
他们结婚了。
这是上天给予曾经那个勇敢赤诚的少年，最美好的开始。
那段不为人知的暗恋里，却隔着一道时光裂缝，得到了振聋发聩的回响。
苏鹤卿偷偷地喜欢了裴清妍整整十余年。
裴清妍晚了他一步，但也还是把他藏在了心底，藏了十年。
世人总说，人生里大多都是以遗憾收场。
无疾而终，草草收场的，大多数不清。
可他们不一样。
他们怯弱，但也勇敢。
他们有误会，但也愿意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遗憾常有，但勇敢不常有。
听完他说的话，裴清妍神色怔忡，眼眶微微泛着红。
记忆里隐隐地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但很模糊，她根本记不清他的模样。
那个晚上，她只是随口吩咐了保镖把欺负他的苏星荛赶走了。
其实，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就这样，被他偷偷地喜欢上了。
她抿唇垂眸，“那如果……帮你的事别的女生，你也会……”
“不会。”他直接打断。
裴清妍抬眸看了过去，“为什么？”
苏鹤卿唇角一直挂着浅淡的弧度，“她们都不会是你，你和她们不一样。”
裴清妍出手阻止是真的看不惯苏星荛对他的欺负。
也从未想过要在他这里得到什么。
她就像是夏日里的一阵清风，给炎日里的他带来了一丝清凉，然后就消失无痕。
他从小就见惯了人性，善和恶，他分得清。
只有她从来都不带任何目的向他靠近，却从来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
裴清妍听到他的答案，嘴角止不住扬了扬，“你又知道？”
“嗯，我知道。”
苏鹤卿看着她，“就算那天是别人出现了，但最后我喜欢的人，一定是你。”
这是道无解题。
又或者说，他一生只为一个人心动。
只是遇见的方式不同。
这个比较深刻。
裴清妍微怔了下，“你就这么肯定？那万一，我不喜欢你呢？”
苏鹤卿神色顿了顿，眸色变暗，“那我就再努力一点。”
“不用努力。”她红着眼说。
裴清妍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苏鹤卿看着她，没说话。
裴清妍可惜地支着脸，“要是那个时候，我再走近一点，又或者，把你拉出来一点，看清你的脸就好了。”
苏鹤卿闻言，没忍住轻笑了下，“后来也不晚。”
裴清妍想了下，也是，早也有早的好，晚也有晚的好。
“那后来呢？所以你就在咖啡店里认出我来了？”
“嗯，认出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啊，你要是说了，我那个时候肯定记得了。”
刚说完，裴清妍停顿了下，叹气，“也是，那个时候你肯定不会说的。”
骄傲如他，又怎么会愿意让这样自卑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呢？
苏鹤卿低笑，没有反驳。
他自从知道她会经常去那家咖啡店后，就刻意伪装了自己，也从来都不会直视她的眼睛。
既希望她会认出来，又害怕她会认出来。
裴清妍突然坐直了身体，幽怨地看着他，“那你在学校的时候，还对我这么冷淡。”
“冷淡吗？”他问。
“不冷淡吗？”
苏鹤卿想了下，“以后，我对你热情点？”
裴清妍表情僵住，“那还是算了。”
他的热情，她承受不住。
男人失笑，“那你呢？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想知道。
裴清妍眨了眨眼，“一见钟情？”
他神色无奈，“你说得太敷衍了。”
“本来就是，什么叫敷衍？”
裴清妍嘟囔着。
她托着脸，指尖随意地敲打着茶几，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她以为的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男生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略显得有点短的长裤，踩着看不出牌子的鞋子，露出了好看的脚踝。
他抱着资料，青涩的面容带着惯有的淡漠和疏离，行走在人群之中。
裴清妍那会刚交完资料出来，一回头，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他。
那一刻，她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只是匆匆地一瞥，他的脸就仿佛刻在了她的心底，怎么也忘不掉。
还有急促加速的心跳声。
都在告诉她，她喜欢上了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的男生了。
苏鹤卿微眯着眼，“好看的，你就喜欢？”
“怎么会？”裴清妍眼睛微微瞪大，“还有谁能比你好看？”
苏鹤卿：“……”
他突然庆幸父母给了他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庞。
两人坐在茶室里，细细诉说着当年的种种。
一聊就是一下午。
佣人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裴清妍手按在茶几上，叹了口气，“好可惜。”
苏鹤卿漫不经心地收起桌面的茶具，看了她一眼，“可惜什么？”
裴清妍捧着脸，眼睛泛着光地看着他。
“好可惜，那个时候没有和你谈一场恋爱。”
十五六岁的苏鹤卿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模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