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暖弄清楚来龙去脉后,看着项南蓉的目光很冷。
“小林,叫人去报公安。”
也就是褚玉琴反应快,否则这一刀要是划到脸上,亦或是脖子上,那真是轻者毁容,重者毙命了。
卫生员这份工作,虽说确实是张春暖帮着褚玉琴抢来的,但是这也是因为确实有操作空间才让她成了事。
项南蓉恨上她和褚玉琴很正常。
不能论对错,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兴许在项南蓉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而站在张春暖的立场上,项南蓉本是一个陌生人,却意欲勾引她丈夫,破坏她的家庭,理应受到惩罚。
只是让项南蓉没了走后门得来的工作,已经是她宽容了。
假若项南蓉之后能好好下地干活,或是真心实意同大队里的后生处对象,通过嫁人逃避劳动,那么张春暖也不会再追究。
说来说去,她们都不过是时代浪潮下的小小沙砾罢了。
听到张春暖说要报公安,项南蓉终于从仇恨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理智回归。
她知道,整件事情归根结底,是她没理。
毕竟那份工作是走后门来的,而选拔考试又是通知到了整个大队。
参与竞争的不仅是她和褚玉琴。
她伤人是真,公安来了,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要报公安!”项南蓉哭着请求道:“不要去,我错了……”
要是真被公安带走,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项南蓉认错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张春暖说出要报公安几个呼吸间,小林还没做出反应,她就开始哀求。
一个生得那么标致的女知青,跪爬在地上,形容狼狈,泪眼斑驳,看得围观村民们纷纷面露不忍起来。
“小项知青真可怜,唉,要是她爹妈看见了,不知道有多心疼。”
“谁说不是啊,那个女知青也没伤得多重,怎么就要报公安了呢!”
“嘘!别乱说,里边那可是山脚村的张春暖你晓得吧?”
“张春暖?我咋没听说过呢,她很厉害?”
“没听说过?!你是去年刚嫁来的吧,难怪不晓得,我跟你说,山脚村的张春暖,前些年可打死过人!”
“嘶——不是吧,你肯定是瞎说的哩,要是打死人了她早吃花生米去了!再说我看她白白嫩嫩的样子,别说打死人了,看着连锄头都扛不动。”
“我哄你能有肉吃?山脚村龙铁柱家你晓得不,一家子四口人,全死她手里了!”
“哈哈哈,你怎么还越说越夸张了……”
“怎么还不信我,唉,看来小项知青这下是要遭殃了。”
“就是啊,要我说啊,咱们大队里的事情还是关起门自己处理得了,报什么公安啊!”
……
围观村民们议论纷纷,小林听到了虽然仍瞪视着项南蓉,却为难于是否该如张春暖所说的,找人去报公安。
按照他内心的想法,伤着了褚玉琴,项南蓉就该接受惩罚,可是围观村民们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重要的是,如今外边乱得很,山脚村也是因为太过偏僻,且之前褚红卫一行人在沈家被收拾了,才维持着现今的安稳局面。
如果去县里把公安找来,到时候公社里肯定也会派人来。
和平大队的平静也将因此而被打破。
张春暖自然也听到了围观村民们的议论纷纷。
要她说,这些村民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刀没割在自己身上肉不疼。
当初褚盼儿那事,她就是太过信任大队的处理办法了,才会又惹出刘家的事情,进而发展成投毒事件。
张春暖算是看明白了,城里来的这些个女知青们,整体上都是好的,但不可避免地都有个把特别坏的。
招惹上后者,那是要把人直接打压到底,才能不横生枝节,造成更大的祸事来。
“都别说话!”
张春暖厉喝一声,压下围观村民的议论,而后再次对小林说道:
“小林,你骑上自行车,赶快去县里把公安找来。”
她话音刚落,几人从围观村民中走了出来。
大队主任轻咳两声,脸上带着亲切地笑容,语气缓和地说道:
“春暖啊,这件事不然就算了吧,报公安还得跑到县城,多麻烦啊!”
大队书记也在一旁搭腔道:“主任说得对,就两个女知青打闹的事情,实在没必要拿到外边解决。”
“主任,书记,”张春暖朝二人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玉琴都被划伤出血了,这哪里是女知青打闹这样的小事?”
“出血了?”妇女主任从后边走上前,拿起褚玉琴的手臂,心疼地看着她受伤的部位:“还好只是伤到了手。”
“只是抢到手,过两天就好了,用不着报公安。”
“让小项知青给褚知青赔医药费就是了,上下牙齿都还有磕碰到的呢,就是打打闹闹而已。”
几位大队领导干部劝说着,张春暖仍岿然不动,不改报公安的决定。
然而她不愿改变主意,旁边的褚玉琴却下了台阶。
“春暖,领导们说的在理,我没伤着多严重,还是不要那么麻烦了。”
褚玉琴一听到说要去县里报公安,脑海中就浮现出殷光赫的身影。
如今殷光赫身为百官县的一把手,县公安局肯定也是他惯着。
褚玉琴不想再听到殷光赫的消息,更不想让他听到任何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对于褚玉琴的妥协,张春暖早在心里做足了准备。
虽然她不想放过项南蓉,但是无论是围观村民还是大队干部,甚至当事人褚玉琴自己,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春暖又能怎么办呢?
她嘴抿成一条直线,看向褚玉琴,一字一顿问道:“你真的没事?”
褚玉琴点了点头,“嗯,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的伤都快结痂了。”
张春暖白了她一眼,转头看着项南蓉,凝声道:“既然玉琴说算了,那我可以不报公安,但是……你必须赔给玉琴二十块钱医药费。
还有,要是再有下次,就算不送公安,我也能让你再不能踏进卫生所一步!”
围观村民听到她这么说,面面相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大队主任上前打着哈哈,“春暖你就别吓小项知青了,她肯定是知道错了。”
张春暖展颜一笑,“她知不知道错我不晓得,不过嘛,她要是再犯,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笑了。”
言罢,她挤开妇女主任,拉着褚玉琴直接出了卫生所。
小林跟在后头,挤出围观人群时,只来得及看到张春暖骑着自行车,带着褚玉琴往山脚村行驶的背影。
卫生所内,妇女主任将项南蓉扶了起来便松开手,严肃地说道:
“项知青,你记得抽空给褚知青送医药费,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说着,她也离开了卫生所,往大队办公室走,在门外看到端着茶缸的聂连长时,停下了脚步。
“老聂,你怎么没去卫生所?”
聂连长咽下一口茶水,爽朗地笑道:
“女知青之间的小纠纷,要我这个民兵连长去做什么?有你这个妇女主任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了嘛!”
被戴了一口高帽的妇女主任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触动,反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聂连长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并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妇女主任摇摇头,走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