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暖一听有人找褚玉琴的麻烦,只来得及交待根苗婶子看好四胞胎,骑着自行车就往大队赶去。
来到卫生所时,门外已经堵上了不少人。
她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就往人群里挤。
“让让,都往旁边让让,我要进去。”
张春暖见没人让自己,便只能用力把人往旁边扒拉。
一路上,被她扒到旁边的人无不怨声载道。
终于挤进包围圈里,张春暖定睛看去,只见小林挡在褚玉琴身前,村医大叔站在一旁,表情严肃,视线往下,项南蓉正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褚玉琴。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怕是褚玉琴早被她的目光千刀万剐了。
张春暖上前两步,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在家里听到消息,说有人找麻烦?”
褚玉琴这个当事人虽然被小林护在身后,却形容狼狈,身上毛衣外套的袖子上甚至还被开了一道口子,毛线头炸开了,里边的衬衣也破了,隐隐透出血痕。
“你受伤了?”
张春暖连忙叫上村医,“大叔,你先给玉琴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
说着,她走到小林身旁,与他肩并着肩看着项南蓉,在看到她手中握着的三角形锋利石块时,眼神肃杀。
凭借她的目力,能清楚地看出那个石块有多利,如一把石制的匕首一般。
褐色的石块表面,满是擦磨过的痕迹,那是一把人工制作而成的,能伤人见血的利器!
兴许是没有见过张春暖的厉害,也可能是因为上次考试时找褚玉琴麻烦没受到什么不好的后果。
项南蓉再一次找上了褚玉琴。
经历了这次好似人间炼狱般的秋收后,她内心的不甘与仇恨如疯长的藤蔓,将整颗心紧紧地包裹其中。
褚玉琴,张春暖这两个听来的名字,成为了她仇恨的对象。
秋收的每一天,在她累得只能爬回知青点后,躺在床上时,就是咬着这两个名字,一下又一下,磨砺着她从河边捡来的那块异常坚硬的石块。
赵家惧她如蛇蝎,轻易见不得赵有才一面,一日日繁重的农活,一年年雷打不变的秋收……看不到回城的希望,即使回城,也没有希望……
项南蓉凭借着对张春暖和褚玉琴的恨意,支撑着她撑过了秋收。
她今天本来应该与同院的知青们去县里供销社的,却在半道上,听到了骑自行车路过的人提起褚玉琴——
“卫生所新来的女卫生员长得真好看,本事也高,我家小侄子吃错了东西拉肚子,去卫生所让她看了一下,吃了一次药就好了。”
“你是说那个姓褚的卫生员吧,别说,那女知青说话真好看,温温柔柔的,哪像之前那个……跟她说话都不爱搭理人。”
“唉,要不是我小的时候家里就给定了娃娃亲,我肯定要讨褚知青这样的女人做婆娘!”
“你想得可真美,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子……人家褚知青能看上你才怪呢!”
“我怎么了?怎么说我爹都是牛尾村的村长吧,家里条件又不差,怎么就不能看上我了?”
“……”
自行车很快超过了他们乘坐的牛车,也把两个过路人的话带走了。
可那些话被项南蓉和同行的知青听到,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异样的眼神和目光。
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知青,没有谁不清楚项南蓉之前卫生员的工作是怎么来的,更清楚那份工作是怎么丢的。
之前的选拔考试,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参加了。
别说项南蓉比不上褚玉琴,光是院里的知青,就有三个的卷面成绩比她高的。
曾经被还是卫生员的项南蓉取笑挖苦过得女知青“啧”了一声,说着风凉话:
“也不知道是谁,人家开后门给她安排的工作都守不住,真没用!”
项南蓉瞪视着说话的女知青,却对上了对方幸灾乐祸的眼神。
“停车!”
项南蓉想教训那个女知青,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这么做。
因为车上那个女知青的对象和好朋友都在,而她只有一个人。
赶牛车的村民大爷将车停了下来,见项南蓉要下车,便开头提醒道:“现在下车车费我是不会退给你的。”
项南蓉没理会赶车大爷的话,一步一步背对着牛车方向往前走。
一路上,她的脑海中都充斥着刚才路人的话、村医大叔的话、赵母的话……还有那天早晨,那个让她忍不住害怕的人说过的话。
张春暖,褚玉琴,就是她们俩,毁了自己的生活,她们要付出代价!
项南蓉回到下河村知青点,进了屋里,从枕头下拿出经过无数次打磨后锋利无比的石块。
手指放在石刃上,微微用力一划,指腹破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流出,而后才是火辣辣的痛感袭来。
项南蓉满意地将流血的手指放入嘴里,将鲜血吮出吞下,随后跌跌撞撞跑出下河村。
她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直接从下河村跑到了卫生所。
当时已临近中午,前往自留地干活的村民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往各自村子走去。
项南蓉喘匀了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走进了卫生所。
她熟悉的卫生所里,村医正在翻看他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而褚玉琴手里拿着笔,正在记录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褚玉琴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问道:“同志是来拿药还是哪里不舒服?”
项南蓉没有回答她,而是迈着沉重得好似灌了生铁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褚玉琴。
等她走到距离褚玉琴不足一只手臂的距离时,握着石块的手紧了紧。
褚玉琴没听到回答,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去。
咦?这位女同志好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面前的女知青迅速朝自己伸出手。
破空声响起,褚玉琴瞳孔一震,下意识伸手去挡。
还没等她看清楚,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就从手臂上传来。
她迅速后撤,曲肘查看,发现张春暖送给自己的衣服都被划破了,白色的衬衣下,慢慢渗出一条红色的线。
她想起来了!
这个女知青,就是考试那天说自己抢了她工作那个!
项南蓉一击之下,虽然伤到了褚玉琴,却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咬着后槽牙,挥舞着手中的石块追了上去。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间,而项南蓉再次发起攻击时,村医大叔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挡在褚玉琴面前,厉声呵道:“项知青,快停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村医大叔活了半辈子,又经历过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自然能感觉到项南蓉对褚玉琴的恶意和杀气。
她是想杀了小褚啊!
村医大叔担心褚玉琴一个弱女子在状若疯癫的项南蓉面前毫无招架能力,只能挡在她面前。
因为他的阻挡,褚玉琴没有再受伤,但他的手上,却多了好几处划痕。
就在村医大叔因为身体状况,体力不支,即将挡不住项南蓉的时候,来接褚玉琴下工的小林来了。
“褚同志,我来接你了。”小林一进门,就看到项南蓉正要对褚玉琴和村医不利。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握住项南蓉手持石刀的手,将人直接推摔在地,挡在了褚玉琴和村医大叔面前。
侦查兵出身的小林,第一眼就认出了项南蓉是考试那天对褚玉琴撕打辱骂的女知青。
他冷冷地看着项南蓉,心里想着怎么办时,周翠芬进来了。
她是来帮妹妹拿宝塔糖打虫的,见到卫生所里的情况,脚步定住了。
村医大叔见到周翠芬,连忙说道:“你是老周家的孙女吧,赶紧去你们村里把张春暖叫来,就说有人找小褚的麻烦!”
于是,就有了周翠芬去沈家传消息,张春暖听到消息火速赶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