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阿律!”
“叽叽叽叽叽...”
“阿律,快让我们进去...”
“叽叽喳喳...”
“阿律!你乖...”
“这是什么情况?”
当裴棠带着一身鹅黄襦裙的喜珠出现在山斋时,只见惊梦和茯神鸢两人一脸慌乱的扒在阁楼窗外。
“裴博士来了。”茯神鸢拍了拍惊梦。
惊梦转身朝庭中望去。
“喜珠怎么也来了?”
喜珠朝惊梦和茯神鸢屈膝作了一礼,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惊梦姑娘,阿鸢小兄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裴棠歪着脑袋问道。
惊梦和茯神鸢脸上立刻露出愁容,一直环绕在他们身边的两只燕子看样子更很是焦急,不依不饶的叫唤着。
惊梦摁了摁太阳穴,“你们看到白雅了吗?”
裴棠和喜珠同时一愣,同时看向廊下,“神龙君不就正坐在那里喝茶?”
惊梦一听,崩溃的喊道,“白雅,你真的不来管管?!”
白雅闲适的坐在廊下,平静的吹了吹杯中的热汤,优雅的喝了一口,冁然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好茶!裴博士你们来得正好,香薄兰芷,最适合在此时浅啜细饮。”
裴棠点头一笑,朝喜珠说道,“走吧。”
惊梦和茯神鸢见他们怎地都不管他俩,诧异的朝廊下探出身子探了探。
“叽叽叽叽叽...”
“喳喳喳喳...”
“知道了!知道了!”惊梦堵着耳朵告饶道,“我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的!”
坐到廊下的喜珠侧耳一听,有些讶异的问白雅,“神龙君,它们怎么在骂人?”
白雅愣了一下,抿唇一笑,“我就知道它们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定没好话。”
“喜珠能听得懂那对燕子的话?”裴棠才问出口,就有些后悔。
她是黄莺,同是飞禽族类,怎么会听不懂呢。
喜珠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
“他们在说什么?”裴棠又好奇问道。
喜珠听了一会儿,翻译道,“它们在说...唔?谁是阿乌?”
“阿乌是前几日在山斋廊下新生的春燕。”白雅边放下茶碗边说道,“阿律没事就会到燕子窝下望着,惊梦见他喜欢,就给小乳燕取名叫阿乌。”
“等它长大就能陪阿律玩了,至少惊梦是这样想的...”
听白雅微笑着说完,喜珠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僵硬。
“阿律...是?”喜珠鼓起勇气问道。
“是一只一岁多的小天狗。”裴棠回答。
喜珠缩着肩膀,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小天狗...食荤吧?”
听她这样一问,裴棠愣了一下。
“天性食荤。”白雅温柔笑道。
喜珠眼前一阵黑。
“不过惊梦一直在教导他吃素。”
喜珠睁大眼睛,嘴笑浮现庆幸的笑意,“是吗?”
“不过好像不太成功。”
白雅的话像极了一把把寒刃,嗖嗖嗖的往喜珠心窝里刺。
“今天早晨阿乌不小心从窝里掉了下来,好巧不巧,正正好落进了阿律的怀抱。”
喜珠两眼发直,嘴角抽了一下。
“那时惊梦正在庭中摆弄蕙草,我在廊下看阿鸢练功,就见一抹白影很快从我身边窜进野花堂,那小子身手,真是越来越敏捷了...”
白雅慈爱的笑了笑。
“神龙君,”裴棠扭过身子,将手竖在嘴边,凑近白雅道,“现在不是夸赞阿律的时候吧...”
白雅看了眼脸色发青的喜珠,“哦,是...抱歉。”
他直起身轻咳了一声,“喜珠,你能上去帮忙和春燕夫妻解释一下吗?阿律那孩子才吃饱,不会伤害阿乌的。”
喜珠凝视了白雅半晌,才咬着唇木楞的站起身,木楞的走到廊下纵身朝房檐上一飞。
“神龙君,您确定阿律吃饱了吗?”裴棠问道。
白雅认真想了想,面带笑意的点头,“确定,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饿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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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家伙...不会将阿乌....”惊梦扒着阁楼的小窗,忐忑不安的往里面窥视。
前日摘下阿律面具帮他检查的时候,惊梦清楚的看到他的利齿已经成型,坚硬又锋利。
“我们...阿乌...会不会被....小天狗当点心吃了?”
忽然听到喜珠的话,惊梦立刻直起身朝后一转。
“天狗一族是以飞禽族类为食的…”喜珠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惊梦咽了口口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拉了拉茯神鸢的袖子。
茯神鸢却早已僵在一旁,“真的啊……那…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阿乌的父母就照着茯神鸢的后脑勺啄去。
“叽叽叽叽...”
“喳喳喳喳...”
惊梦见春燕俩夫妻躁动起来,赶紧一把捂住茯神鸢的嘴。
“不可能!不可能!”惊梦舔着嘴唇苦笑道,“阿律和阿乌是朋友,友情大过天…你们不要多想啊…”
“就怕我们觉得是友情,可阿律觉得是点心…”
茯神鸢苦笑着说道。
阿乌的父母一听,立刻在空中发出一阵阵崩溃的叫声。
“喜珠...你再帮我们解释解释,我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见惊梦心烦意乱又不知所措,喜珠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听说阿律一岁?”
“是。”
“那让我试试吧?”
“你试试?”惊梦和茯神鸢都睁大眼睛的看向喜珠。
“我们点心铺周围的孩子都很喜欢我,因为我会做好多甜食。小天狗喜欢吃甜食吗?”喜珠边说边挽起袖子问道。
“喜欢!”惊梦说道,“上次你送我们蘸樱饼的蜜都是被他一个人吃完的。”
“哦?”喜珠眸光微转,摇手一变,“那就再给他尝尝我才做好的蜜酪。”
“蜜酪?”茯神鸢眸光一闪。
惊梦狠狠给了他一肘子。
“廊下还有。”喜珠对茯神鸢笑道。
茯神鸢忍着痛笑了笑。
只见喜珠朝掌心蜜酪轻吹一口气,再轻扇手掌,一股诱人的香气便从掌心散出,香气蜿蜒着钻进木窗缝隙之中。
没一会功夫,嘎吱一声,木窗从里往外打开了。
惊梦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喜珠,又看向窗内,只见阿律抬着头,扒着窗棱往外嗅。
“快进去看看。”
喜珠说着将蜜酪递到阿律面前。
惊梦立刻杵着窗棱,敏捷的跃了进去,和她一同进去的还有那两只快疯魔的燕子。
“阿乌,阿乌在哪里...”惊梦急忙环顾了阁楼四周,终于在阿律用苜蓿搭的小窝里找到了那只名叫阿乌的乳燕。
“还活着!”惊梦瘫跪在地,心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叽叽叽叽...”
“喳喳喳喳...”
“我说什么来着!阿律很懂事,不会乱吃东西的…”
“唧唧唧唧喳喳喳喳…”
惊梦一番话又引来春燕一家的抗议。
“好好好,抱歉抱歉…”
惊梦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扭过头看向阿律。
“咦?”
阿律不知为何竟现出了原形,口鼻上的面罩也掉在一旁。
他正开心的抱着蜜酪在地上翻滚。
“阿律...”
惊梦的太阳穴莫名跳了一下。
通体雪白的小天狗一面咬着蜜酪一面抬头看向惊梦,还若无其事的嚼了两下。
“你这小子!!!”
白雅听见惊梦在阁楼里发出一阵暴怒的狂啸,反而抿唇一笑。
“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决不会被他可爱的样子迷惑!”
惊梦骂骂咧咧的从阁楼上走下来时,茯神鸢和喜珠也已经坐到廊下桌边,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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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今天拜托裴博士带我来山斋,是...是...”
喜珠说着,紧张的拨了拨面前的几缕头发。
“喜珠,”惊梦说道,“你刚刚才帮了我大忙,有话不妨直说。”
喜珠不由得抓紧了膝上的纱裙,“因为又有事相求,所以才觉得很不好意思。”
“又出什么事了?”茯神鸢将手中的蜜酪塞进嘴里,好奇地问道。
喜珠咬了咬嘴唇,“我...我想请巫女姑娘和神龙君去救个人...哦不!救个妖。”
闻言,白雅蓦地皱了皱眉头,“妖?”
“什么妖?”惊梦问道。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它应该是只妖讙...和小天狗差不多大,一岁左右的样子。”
“妖讙?”白雅眸光蓦地一闪,“你说的是生活在翼望山中的独眼小妖?”
“正是。”喜珠紧攥着双手说道。
“你没认错吧?”惊梦问道,“翼望山离晏城那可不是一般的山高水远啊。”
“一只大大的眼睛,老虎一样的爪子,”喜珠回忆道,“哦,对了!还有三条尾巴!它也有三条尾巴。我去过翼望山一次,所以对妖讙有些印象。”
“妖讙最是傻笨,不好好待在山里...怎么跑到晏城来了?”惊梦皱眉说道。
“它绝不是自愿来的!”喜珠直起身说道。
“哦?”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踌躇着害怕麻烦你们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妖讙的地方不在别处,而是...”喜珠咬着嘴唇看了一眼裴棠,“当今三皇子舒王的府邸。”
“舒王?”裴棠眉头一蹙。
喜珠坚定的点点头。
“喜珠,”惊梦朝她的茶碗中舀了一勺茶汤,“不如从头说起吧,你是怎么看到了妖讙,它又在王府里做什么。”
喜珠松开攥在一起的手,有些颤抖抬起橙黄的茶汤轻饮了一口,随即开始说了起来。
“五日前,我和阿欢去给严叔家送樱饼。严叔是舒王府的老管家。”
闻言,裴棠点点头。
“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刚好遇到舒王府宴客,听说好像是太子来了,严叔一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们只好站在后门等。可是过了很久,严叔也没来,只有个小家仆匆忙的来给我们开了门,然后交代我们怎么去严叔家的小院。”
“于是我和阿欢就提着樱饼照着那小家仆指点的路线,找到了严叔家的院子。就在我们放下东西折回后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只小妖讙。它正跟在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身后。”
喜珠眸光又开始闪动,一副要哭的样子。
“它一直低着头,脖子上还戴有脖套,虽然没用铁链拴着,但我能看得出来它很害怕。我和它擦肩而过时,它恰好抬起头与我对视,我们立刻心照不宣,可是斗篷里的那个人也非常敏锐,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我,幸而阿欢机灵,手舞足蹈的去逗了逗妖讙,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否则我恐怕...”
“恐怕就什么?”白雅眸光顿时变得锐利。
喜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神龙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斗篷中的男子...应该是个懂得术法的伏妖人。”
“伏妖人?!”惊梦愕然,与白雅对视一眼。
“他额间,”喜珠说着指向自己额间,“还有一个黑色的,古怪的印记。”
“黑色的古怪印记?”白雅问道,“你还记得什么样子吗?”
“嗯,”喜珠点点头,以指尖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了起来。“就是这样子的。”
“隐门...”惊梦深吸了口气,“是隐门八品伏妖人。”
“隐门八品?”裴棠咽了口口水。
“这位舒王怎会如此愚蠢?竟然结交隐门,御妖为宠?”惊梦咬牙道。
“这...”裴棠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对答。
他想了片刻,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喜珠,你确定是在舒王府看见的吗?”
“当然,”喜珠坚定的点点头,“我确定。”
“怎么会这样...舒王为何会御妖为宠…”裴棠沉吟道。
白雅见裴棠一脸失落,遂问道,“裴博士和他很熟吗?”
裴棠抿了抿嘴,“曾经是很熟络,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了?”茯神鸢问道。
“没什么,”裴棠抬眸看向茯神鸢,“不过这件事很奇怪,我认识的舒王,生性胆小怕事,从来都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御妖为宠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太像那位殿下能做出来的。”
“但的确是在他府里!”喜珠直起身着急的说道。
她的声音太过清脆嘹亮,不禁让裴棠眉眼一颤。
“不好意思...”喜珠颓下肩,抱歉的说道。
“对了,”喜珠抬起头,“昨晚我又去舒王府探过,虽然没找到那只小妖讙,但是从舒王府的家神身上我就能看出来,里面一定出了大问题!”
“舒王府的家神?”裴棠睁大眼睛问道。
喜珠点头,“舒王府的家神浑身都沾染了煞气。”
“什么?!”茯神鸢诧异的睁大眼睛。
“隐门行事诡谲,但他们每行一事必有目的。若他藏在王府里教唆皇子御妖为宠,行如此违天害理之事,那家神自然首当其冲会被污染…”惊梦说道。
“那还等什么?!”茯神鸢跃跃欲试,扭动着手腕说道,“我们直接闯进去,收拾了那个伏妖人,救出妖讙不就完了?”
裴棠一听,赶紧抬起手阻止,“阿鸢,那里是舒王府,禁军侍卫上千人,不得冲动啊。”
茯神鸢一拧着眉,“你觉得我不是他们对手?”
“不不,当然不是...”
“阿鸢,不得胡闹。”白雅说着转向裴棠,“事关皇族贵胄,裴博士,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裴棠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不如...先暗中进去探一探?”
“可以。”白雅点头。
见白雅干脆的点头同意,裴棠真是打心底舒了口气。
“你有办法带惊梦进去吗?”白雅问道。
“啊?”茯神鸢一听只带惊梦进去,两道俊秀的眉毛顿时拉成了个八字,小声嘀咕道,“我也想去...”
“我们此行必须低调,”白雅说道,“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裴棠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噢!我还真有一个方法能带惊梦姑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