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熟了?”
苏悯看着白衣先生怀中的小申鹤,问道。
白衣先生点头,凝望怀中的小人儿,目光无限柔和。
苏悯鬼使神差问道:“她一直六岁?”
白衣先生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在你事发之前,我与她已经度过了几十个轮回。”
又淡淡说道:“也是因为你,这次想当个教书先生。”
苏悯撑起下巴,追问:“那之前都是些什么感人的故事?”
白衣先生似有追忆,说着“好像记不得了,记性不好。”又说:“比较喜欢那游荡江湖的日子,做个人间惆怅客。”
苏悯点头:“哦,难怪能与申鹤互相看上眼。”
而后他心念自己,当初突发奇想做那侠客之行,难道不是受了眼前此人的影响?
相互平行,却又何尝不是息息相关。
他喝下一大口烈酒,喉咙刺挠的同时,迷迷瞪瞪的好像看见山水里二人正在举枪对峙,再一恍惚,就是洞房花烛了。(省字数,见512章二人对峙)
嘶...不能看不能看,苏悯连忙蒙住眼,看得对面的白衣先生翻了个大白眼。
窥视他人一角的行为被发现了,苏悯也没有不好意思,刚想打个哈哈就过去,想说话的一瞬间,顿住了口。
“为什么...我和你不一样?”苏悯怔然看着眼前的白衣先生,喃喃出声。“我们都是苏悯,不是么,那为什么不一样?”
他看到的洞房红妆,佳人如玉,眼里浓情如水。
苏悯知道白衣先生的所作所为,于他而言,申鹤是他的执念,是几十个轮回,是这道时间支流里的砥柱。
他不像苏悯一样窜来窜去,只是守在申鹤身边,走过无数岁月。
但是在刚才窥视的一瞬间,只是一个晃眼,苏悯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毫无波澜,那一汪清澈的温柔乡,牵不动他的心房。
可白衣先生也是苏悯啊!
他想不明白。
白衣苏悯换上新盏斟满,与他轻碰,没有绕弯子:“因为你是残缺的你。”
苏悯没接,上下扫视自己一眼,“是哪里缺斤少两了不成?”
于是白衣先生指了指他的心口。
苏悯跟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里还是疑惑。
白衣先生对着他的心口剖了一半,一半指指他,一半指指天上。
苏悯想到那穿着黑袍的自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算了,分他吧,那玩意儿我也不要。”
白衣先生摇头:“分不得。”
苏悯一口喝完,豪气道:“我偏要分得!”
白衣先生叹口气,笑道:“真分不得,自你诞生起,你就只得了一半,‘爱人’的一半。”
苏悯听迷糊了:“哪个爱人?我可是有很多爱人。”
原本是插科打诨的一句,没想到白衣先生却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很多‘爱’人,但你失去了‘被爱’的那一部分。”
苏悯突然不笑了。
白衣先生继续说道:“神爱世人,怜悯苍生,钟情万物。
而我们是诞生了私情的‘神’,按理来说坐不得那个位置。
亲情、友情、爱情,你本来便尽皆有之,但若是私情,便与神性相悖,自然与成神之路背道而驰。
事有两面,于是黑袍苏悯同你并生,先是斩了自己‘爱人’的另一半,也就是你,试图走上新的成神之路。
若是背道而驰还好,大不了做个凡人,但若是缺了一半,他的成神路不仅越走越窄,甚至还会被规则反噬。
可惜你发展得太快,亲则有加,身则有伴,都快要做那怀中红颜枕边香甜的得意人了。
所以他着急了,着急将你这个不定数彻底解决。”
苏悯点头接话:“但他杀不得我,他设了这么长的局,也只是将我封印,然后吸收同化,虽然不是本我,但是做个假我也能成神,对吧?”
白衣先生点头:“嗯,那他最大的局,你看出来了吗?”
苏悯自顾自斟满酒,咧嘴笑道:“当然是让我不得不逃窜,不断消耗自己,哪怕最后同化,也要将损失降到最小,同化效率最高。”
白衣先生拾颗花生米,嗯嗯点头:“对啊,让你逃个三千六百万道支流,可真是大手笔。”
“是三千五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他数学不好,我认真的。”苏悯纠正道。
二人突然对视一笑。
笑这就是苏悯,不管是黑袍白袍。
三千六百万道支流,何尝不是黑袍的阳谋,但是这个局,苏悯不得不入。
苏悯又问:“什么是被爱?”
白衣先生不答,转头说道:“等你和黑袍分个胜负不就知道了。”
苏悯不屑道:“他连我都斩,他自己就不斩?”
白衣先生的眼神意味莫名,盯着他说道:“没斩干净。”
说罢后,就不再理表情便秘一般的苏悯,只是专注看着怀中的小申鹤,怕碰盏的声音吵闹,她睡不好。
他想起往昔某日,她与自己说:“夫君,什么时候换一身袍子看看?”
他问她为何,她说:“梦里见过,感觉穿上气质都不一样了。”
也就是当初的那一句无心之语,让他预感到了来自遥远的危险,才能提前早早布局。
苏悯突然猛拍桌子,没拍出声音来。
看着轻皱眉头隔绝声音的白衣先生,他歉意笑笑,而后凑近尖声道:“我老听你成神成神的,我才反应过来,老子,不对也就是咱们两个老子,不都是王座么,成哪门子的神!”
白衣先生不说话,微笑了好一会,吐出四个字来:“我没系统。”
苏悯愣了愣,呆了半晌,然后回了一个字。
“草!”
他看着眼前那个笑得像花儿一样开心的白衣先生,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甚至还有无数句娘西皮要说!
苏悯无力趴在桌上,狠狠挠头,哀怨道:“所以那个一直嘀嘀咕咕的受气包系统就是你?”
白衣先生点头。
苏悯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又愁得抓耳挠腮,这特么是什么事儿啊!
白衣先生听着他的嘀嘀咕咕,听着听着就无语。
“系统竟是我自己?!难怪那系统这么抠门,发布任务也是既无厘头又欠揍,到处乱窜还让老子去学医,不对不对...!”
苏悯猛地一拍手,面对白衣先生的目光,哭丧脸道:“我还打过主意,要把这一身磨损让系统承受,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在我自己身上啊!”
白衣先生无语地看他,打断道:“那些礼物还喜欢么?”
苏悯回过神来,撇撇嘴:“还可以。”
他回想自己身上,钟离的雕花,一柄竹剑,另一个时间线的小羊,胡桃的诗集,奇奇怪怪的技能书一堆,好像确实都是可以做手脚的东西。
白衣先生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开口道:“我录的音,我种的竹子,我送来的甘雨,我买来的诗集,技能嘛,反正我会你就会,一点就通。”
苏悯泄气了,认命道:“感觉如何。”
白衣先生看着他颓丧的样子哈哈大笑:“好玩!”
苏悯自顾自喝酒,不说话了。
半晌后又追问:“那你什么实力,既然身负磨损,至少有个执政实力吧。”
白衣先生平淡回道,“在此之上,但你不是。”
“我打过天理!”
“运气。”
苏悯翻个白眼,接着问:“那黑袍苏悯实力几何,你打不过?”
白衣先生戳他的脑门儿:“你是谁你忘了?我是你,我也是他,我与他分个生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苏悯不信邪,又问一句:“那要是真打呢?”
白衣先生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拽了回文。
“天若有情天亦老。”
苏悯竖起大拇指:“牛逼!”
每个黑袍的出现都是苏悯的宿命,但是既然有黑袍先斩与之同化的事发生,那当然也有私情大过神性的一次。
苏悯被自己的黑袍斩,白衣先生斩了他的黑袍。
“难怪你是最长最远的那一条。”苏悯感慨道。
白衣先生又摇头:“但是我的路也要走到尽头了。”
苏悯眉头一皱,“你不是执政之上,已经斩去了另一面吗?”
“对,但是这条路,我也走错了。”
白衣先生收起酒盏,郑重道:“记得走错了路的后果是什么吗?”
苏悯点头道:“规则反噬。”
白衣先生一手划过,划开一道时间长河,指着其中无数闪烁飞逝的星辰,“你我生来便是其中一颗。”
而后听见他又问:“星辰除了闪烁,还有什么?”
苏悯与他对视,心声同一时间响起。
“熄灭。”
白衣先生笑道:“那要怎么才能摆脱星辰的宿命呢?”
苏悯也笑了,因为他知道答案。
既然星辰常亮常熄,那就做太阳,照耀亘古,永恒不灭。
白衣先生点头:“所以黑袍也没想错。”
这是星辰的宿命。
也是苏悯的宿命。
不成为那唯一的太阳,那就只能做迟早熄灭的星辰。
苏悯回道:“但他做错了。他不在乎每颗星辰上孕育的日落潮汐,生命万物,但是我在乎。”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我在乎。”
白衣先生对他说道:“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未来,有因必有果,你我深谙此道。若是把换我成你,我不一定有你做得那么好,所以你能成为那个唯一。
哪怕先天一半不足,但你依然心怀神怜,却又在规则之中保持稳定。我与黑袍是两个极端,你取其中,未来的道路,你会比我走得更长远。”
苏悯苦笑着摇头:“若是我说我不想做那劳什子神呢,我只想...”
“嘘——”白衣先生对他笑着摇头:“你忘啦,我是你。”
苏悯愕然一瞬,跟着笑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神叨叨着:“那让我猜猜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他心念一动,静心聆听,好像那时间长河里的每个星辰都在说话,传来遥远的共鸣。
“人间值得,万物可爱,诸事顺遂,喜乐平安。”
白衣先生看着他,觉得他此刻就是神明。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白衣先生刚要站起就被摁住,他看到他举着竹剑,背影像极了往日年轻时候的自己,好似那个人间惆怅客。
“我的客人上门了?”
苏悯头也不回道:“是我的客人。”
——————
——————
——————
——————
ps:全书目前最大最长的坑填上啦,唉,这个系统,不知道让我挨了多少骂。我觉得设计得还行啊,细节慢慢补嘛。可惜咯,不能打喷子的脸了hh。还有新书不在这里,但是这本完了应该会再开一本同类型,我要拿回一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