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春风起,落日有余音。
从那一日起,两人便只会在日落之后再上路。
小申鹤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先生真好。
苏悯嗤笑一声,骂她自作多情,只是因为白天有阳光的话,怕自己受伤而已。
她摇摇头,说不是的,她心里知道的。
苏悯就不说话了,感觉心头燃起一团暴怒的火。
他不知道她这般熟稔的态度究竟从哪里来,哪怕自己毫无底线地发脾气,说些很难听的话,她还是那副笑脸。
他从未见过的,也从未想见过的,笑脸。
这只会让他感到惊怒...或者还有一丝不甘?
太奇怪了,都怪这傻逼系统。
山野辽阔,那条群山之间的山路很长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初春时节的山风,从晨时就觉得温暖,到了午时更是带着馨甜的花香,他坐在树下阴凉处,感受神力逐渐增长。
若是神力恢复一成,他都想把这群山环绕给劈成两半,走路真麻烦。
哦,他又回想起来,到了那时候,已经不需要走路了。
苏悯心里有些郁结,总觉得自己脑袋出了问题。
小申鹤躺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那件遮阳用作的黑袍,小小的一团。
苏悯身上就只剩一件外称的白袍衫。
他不喜欢白色,但黑袍之下,到处都是白色。
这是一种让人觉得很反感的颜色,扎眼,干净,就连散发出的味道,都有一种素净的味道。
他不愿意把那称之为味道,相反,在此之前,他只会觉得恶心。
但是现在穿在自己身上,没必要给自己心里添堵。
一直到晚风吹拂,天边的霞光照耀这片深山老林,小申鹤才悠悠转醒。
她睁着朦胧的睡眼,有些奇怪,今日...今日先生怎么没有叫我起来?
以往时候,中午就应该叫她起来的呀。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喊道,没有回应,又打算大喊。
被一句话堵了回来:“别吵,吃饭吧。”
还是那般冷淡的声音,只不过声调变了不少,不再是往日那种不耐烦的喝骂。
小申鹤欣喜转头,发现眼前的地上摆了不少的食物。
“哇~~”她眼睛睁大,生理的反应已经快她一步,不断地咽起了口水。
大块大块的牛羊肉香,还有整只的鸡鸭,以及一些好看到舍不得吃的精致菜肴。
她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哽咽声。
苏悯头也不回开口道:“别哭,哭了就没得吃,吵得心烦。”
他心里也无奈,今日神力恢复,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几处空间禁制。
本以为是自己珍藏的武器宝物,战败魔神的脑袋,以及暗之外海几个老家伙的尸体。
呵呵。
他打开才发现,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家具字画衣服玻璃球,小山一样散发古怪气味的植物,各种看不懂的古书,菜谱,志怪故事...
剩下的全特么都是吃的!
苏悯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疯了,甚至气得想笑。
“先生,你吃。”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苏悯没好气喝道:“滚,自己吃去,都说了我不用吃饭。
只有最低等的物种才需要...唔...”
他的嘴一顿,塞入一块绵软的里脊肉。
小申鹤拿着筷子,蹲在他身前,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期待着说道:“好吃吗先生?”
苏悯点点头,紧接着就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小申鹤喜笑颜开,喜滋滋地又要夹一块喂他,低着头说道:“先生吃过了我再吃。先生说的,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起早,才能长高,守规矩,懂礼貌...”
她一句一句话说着,说着那些苏悯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话。
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气升腾起来,他一伸手,打翻了食盒,打得小申鹤花容失色。
“先...先生...”
苏悯低着头,喝道:“滚,滚那边自己吃去,再有什么花花肠子,腿脚打断!”
小申鹤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颤颤巍巍地走到一边,也不吃东西,将食盒一个一个摞好,用布包起来。
而后就安静坐在那里,将头埋在膝盖里,蜷成一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明星稀,苏悯起身道:“上路。”
小申鹤就背起那沉重的布包,跟在一袭黑袍身后,艰难地走着。
走到身前无人,走到山风喑哑,看不到那黑袍的背影。
她小声地哭起来:“先生先生...等等我哇...”
风灌进她的喉咙,虫鸣跟着嘶吼。
她哭到一半,泪眼朦胧的时候,看到路边站着一棵老树,近了看,就咧嘴笑起来。
“别特么笑了,看着真烦,啐。”苏悯往地上吐了一口,继续往前走。
小申鹤亦步亦趋,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先生的步伐。
她抿着嘴,小声地,偷偷地笑。
抬眼看着那道背影,她心里默默地念叨。
“虽然不是先生,但也是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