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哆...”药杵在瓷臼里不断发出声响。
青木树心做的药杵,瓷臼是来自于明蕴的稀罕货。
旁边的两个炉子咕噜咕噜冒着泡,一个散发着苦味,一个则是清粥香气。
已经是中午了。
苏悯蹲在床边捣药,时不时看向那床铺上的人儿。
会吃饭,会睡觉,会听话,会洗衣会练剑,甚至还会穿着湿衣服钻被子里睡觉。
就是不会说话。
若不是手腕上的红绳以及那一次点头,苏悯都不能确定这就是申鹤。
不,感觉现在确实不是,以后可能是。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苏悯叹然一声,默默捣药。
为什么昨晚上会淋雨呢,为什么淋了雨要躲到被子里面去睡觉呢,为什么发烧了就只会干躺着呢。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在的话,那种程度的高烧,是真的会烧坏脑子的。
甚至...
苏悯没有继续往下想,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切放在申鹤的身上,好像能接受那么一点点。
毕竟是那个不谙世事不明常理的申鹤。
但马上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OOC啊,明明是因为上山之后远离人间世俗,整日与花草鸟兽相伴,才诞生的那个不谙世事的申鹤仙人。
而不是只会吃饭睡觉练剑,其它生活常识一概不懂的生活残疾。
说到残疾,苏悯顿了顿,回想起当初自己问刘先的那一嘴,“到底是天残还是心疾?”
如果是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她哀大心死,断绝了言语的想法,久而久之,真的会变成哑巴的。
“也不知道那所谓的亲戚到底寻到解决之法没有...”苏悯碎碎念道,又马上转口:“不对,作为大先生,是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话音刚落,他情不自禁地捏了捏眉心,只希望头不要再痛了。
“就算大先生做不到,和我苏悯又有什么关系...”
空气中徒留着一句不知道是谁的碎碎念,苏悯站起身来,掀开两个炉子的盖子,苦涩的中药味和清香的米粥在空气中散发交融,汇聚成奇怪的味道。
苏悯凑进去看那蜷缩在白袍里小小的一团,原本苍白的嘴唇因为有了温度而重新变得有血色,窗外吹来山巅清新的空气,让她的眉头不再紧皱。
“起来先吃饭,再喝药。”他柔声道,将女孩唤醒。
小申鹤蠕动着身子,就想起身,苏悯给她摁下,端着盛好粥的碗坐在床边。
“张嘴。”
小申鹤乖乖张嘴。
苏悯上下看看舌苔,又伸出勺子摁了摁,语气轻松了一些。
“只是普通的高烧,能清醒能坐起来症状就没那么严重,今天捂捂汗,明天就好了。”
“呼——”吹凉的米粥送进口中,收回勺子的时候,米粥就从嘴里流了下来。
苏悯眼睛一瞪,再送了一勺,“嘿,张嘴,闭嘴。”
小申鹤乖乖照做。
只剩苏悯满脸无奈,吐槽道:“要不说你能是申鹤呢,也就你能是申鹤了,你说你不是我都不信。”
看着那无神的双眸,苏悯嗫嚅两声,心里只觉得奇怪,又觉得心疼。
半碗粥下肚,苏悯又端上了药汤,送入口的同时,能看到小申鹤嘴角微微抽搐,看起来确实是苦得不行。
但那眼里却还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喂了一口又一口,苏悯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咱俩打个商量呗,一个月学会说话,咋样?”
他期待地看向小申鹤,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于是他又加了点期限:“那半年,半年总行了吧,你已经会点头了不是嘛,行咱们就点头,不行咱们就摇头。”
鲁先生有一句话叫做,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对于小申鹤来说,你让她开口说话,她约莫是一时半会不愿意、学不会的,但如果你先让她学会摇头,她应该会适应得很快。
苏先生虽然做不来算数,但在这方面也许算个人精。
已经躺倒在床上的小申鹤愣了许久,那无神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后缓缓地转动脑袋。
成功了!苏悯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作声色。
掏出小册子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丝线依旧,但这次苏悯却没有觉得心烦,甚至把那些丝线都通通赶到一边去,在一页纸上重重地标注一笔。
“今日,小申鹤会摇头了。”
啧。
苏先生甚是满意,于是把锅里剩下的米粥都喝完了。
吃饱喝足后,苏悯撑着下巴,与床上睡熟的小申鹤聊天。
“没关系,不要紧,我们慢慢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承担下来,放心吧。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很强的。
有多强?那真是要比绝云顶还要高,比云来海还要宽的那种强。
所以啊,在这里,你就安心长大。现在不想说话也没要紧,哪怕以后也不想说话也没要紧,时间会有很多的,我说了算。
只要你和山下的那个姐姐能够一起茁壮成长,你们也不赖啊,其实也就比我稍稍微弱上那么一点点。”
温醇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满着温暖的气息。
如果不是愈发疼的脑袋和怀里滚烫的册子,苏悯感觉自己能够再温柔一点。
“忍不了了,来,和你爹我打一架!”他站起身来,探手拨开一道时空裂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房间里。
在一片虚无和混沌中,有神光开天辟地,剥落万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或者是一秒钟,苏悯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只不过这次他气喘吁吁,面色有些苍白。
他活动活动身子,发出痛哼:“嘶啊..不过也好,浑身痛总比只有头痛强上一些。”
苏悯看着床上睡熟的小申鹤,嘴角流露出温和的笑容。
“真是废物。”
一道声音响起,让苏悯愣了愣。
谁骂我?
不对...
好像是我自己。
我为什么骂我?
他拿出怀中的册子,盯了半晌,“虽然战况惨烈,但是我已经变态到连自己都骂了吗?”
苏悯有些迷糊,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坐在地上,紧接着直接躺在地上不断活动筋骨。
他碎碎念道:“确实是废物,下次高低打烂你三千万条因果...啊...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