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小槐树意外长得不错。
至少在苏悯看来,两日雨水没能把它淹死,甚至抬起了头,就已经实在是难得了。
苏悯蹲在地上,牵了牵的它的叶子,叶子青翠有力,上面还沾着几滴晨露,很是好看。
“介可能就是大先生的魅力吧。”苏悯哼哼两句,颇为自得。
就是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瞟一瞟那扇木门。
已经晨时了,小申鹤还没起床。
昨天的忧愁已经被苏悯强压下心头,今日重振旗鼓,心情还算不错。
“今日起床时间到咯,让我看看是哪个家伙睡到太阳晒屁股。”大先生带着他的碎碎念走到门前,看着木门,心里有些许纠结。
“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小孩子嘛,其实也是有自己的隐私空间的,虽说昨日可以看出咱俩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但要是万一给人家带来了不好的印象,等日后小申鹤长大了,以她那副冰冷的性子,会不会把我...咔嚓!”
苏悯以手作刀挥下,脸色肃穆。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正常男性,我应该对这种可耻的行为说不!”
苏悯深以为然,满脸正义,然后屈指叩门。
“先敲门不就行了。”他笑笑,静静等待回应。
敲个门能嘀咕那么久,看来是真的心情很好。
山上的冬末气温很稳定,比山下冷许多,穿着长衫是不顶用的,偶尔吹阵大风,便冷得打哆嗦。
苏先生不会冷,苏先生一年四季都只穿一件白色长衫,顶多加件外袍。
上山路上,听清扫的弟子抱怨就知道,昨夜的雨水格外冷。
苏悯想东想西,最后想起来,门里没有传来回应。
他有些疑惑,第一时间是想找别人问问,又想起来今早小申鹤确实缺席晨练...
刚想转身去找人的时候,苏悯隐约听到了屋里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
声音愈发急促,最后就是一阵沙哑干呕之声。
病得不轻!
大先生的敏锐一触即发,苏悯不再嘴碎犹豫,推门而入。
没开窗,阴沉沉的,有一股闷重的味道。
屋里,小小的床上,躺着一坨小小的人影。
苏悯走近去看,看到被窝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蛋,紧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一团麻花,神色痛苦不堪。
心中一紧,下意识就探手而出。
只不过在探手的一瞬间,那张痛苦的小脸竟然向后仰,眼睛强撑着睁开一道缝隙。
苏悯呆滞了一下,然后心疼开口道:“没事,是我。”
在听到苏悯的声音后,小申鹤有气无力挣扎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然后安安静静地将小脸靠回枕头。
那双眼睛堪堪睁开,还是那样迷茫、无神,就好像身体的痛苦与她无关。
苏悯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捏了一把,但此刻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他将手探出,轻轻放在小申鹤的额头上。
烫,滚烫,就像摸上了一块烙铁,是高烧。
苏悯探手伸进被子,将她的脸微微抬起,已经烧得迷糊的小申鹤眼神愈发迷离,喘气的时候呼呼作响。
“张嘴...啊...”苏悯刚一出声,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伸手下探,摸上了她的衣领,紧接着又往下摸,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湿了衣服还往被子里钻?!”苏悯冷声道。
他心情焦急,下意识代入了诊断时的大先生,语气听起来极为严肃。
也就是话音刚落,小申鹤的脸蛋便脱离了他的手掌,有些畏缩地往后退。
苏悯愕然,声调马上降了下来:“不是,是让你把衣服脱了再睡,淋湿了的话不能这样直接钻被子的知不知道?”
他轻声哄道,拿出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然后一点一点将被子掀开。
怕急冷,怕风,忌手足受寒...大先生又开始他的碎碎念了,只不过这次他的眉头紧缩,说不出的严肃意味。
好不容易将小申鹤从被窝里掏出来,苏悯顿了顿,有了新问题。
这衣服,应该谁来脱呢,毕竟是刚才还在门口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界青年榜样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从怀里响起,打断了苏悯的胡思乱想。
“医者父母心。”大先生如是说道。
只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而已,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衣物一层一层剥落之时,苏悯看着怀中的小申鹤说道:“等下自己脱内衣好不好。”
看着那无神的双眼,苏悯有些笨拙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又指指自己的背,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
被大大的白袍裹住的小申鹤虽然呆傻,却马上伸出了两节白净的藕臂,作势欲脱。
“诶!”苏悯马上回头看向别处,叨叨了一句:“下面也记得脱。”
淅淅索索的声音持续了一会,看起来做完脱衣的动作对此刻的小申鹤来说比较困难。
声音停下的时候,苏悯心急问道:“好了吗,裹好衣服,别着凉了。”
再次回头之时,小申鹤已经躺回床上,脸上有病态的潮红,白一阵红一阵,眉头紧缩,双目紧闭。
“别又受凉了。”苏悯给她掖好被角,看起来实在是裹得严实以后,便起身开窗。
问脉,舌诊,苏悯的手腕紧了又松,眉头皱了又平。
半个时辰后,苏悯从房中走了出来,撞上了前来寻人的刘先。
“大先生,请你去上课。”刘先拱手道。
苏悯漫不经心地回了声:“今天告假,让学生练剑去吧。”
他手里还揣着两把药草打算熬药。
没想到刘先还是拱手,重复了一遍道:“大先生,请你去上课。”
苏悯不耐烦地摆摆手,也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打算回屋熬药,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刘先:“能不能去后厨拾点干柴,我煮个炉。”
他抬抬手,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两把药草。
但是...苏悯的表情凝固,看着那个台阶下,依然还在拱手的刘先,眉心突然有些突突。
他疑惑着缓缓踱步上前,正想开口问话,刘先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手里的药草:“先生这是身体抱恙,那今日的课时便先取消了,稍后我通知后厨把干柴送来,身边需不需要人照顾,学生我愿意一马当先!”
苏悯撇撇嘴,摆手道:“别别别,我怕折寿,你去忙你的吧。”
刘先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苏悯看着他的背影,一绺一绺花白的头发在空中飞扬。
“这老头,真是怪怪的...”他吐槽道。
屋里又传来急促的咳嗽声,苏悯脸色一肃,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