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上。
梦之魔神一个头两个大。
祂的身躯在雾气中游动,像是一条污水里的长蛇。
鳞片若隐若现,偶尔泛起血红色的光芒,让人觉得不适。
让祂头大的原因,就是这几个璃月的家伙实在是有些难缠。
哪怕他们紧闭着双眸,沉睡在梦中,但是肉体的能量依然保持进攻性。
将祂的眷属打得几乎透明般消散。
以往陷入沉睡的对手里——
要么在美梦里迷失自己,品尝罂粟的种子,成为祂的眷属。
要么在噩梦中反复,陷入癫狂,铸造杀业,被业障缠身,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后祂就发现了唯一的变数。
祂的眷属之一,那最年轻,却最嗜杀的小家伙,竟然美梦噩梦参半。
最为诡异的是,程度刚好,既克制了罂粟的绽放,又压制了他嗜杀的心性。
这又是什么路子?
饶是梦之魔神,作为造梦大业主,他见过的梦境无数,但是无一例外地,都走向了极端。
众所周知,极端有两端。
那你这站在正中间的,是什么意思?
怪...怪的很。
但是不代表梦之魔神就会坐以待毙。
看着外围战场上节节败退的梦魇和妖邪,祂伸出一只狰狞枯槁的手臂,掐住自己的心脏。
随着祂的动作,一滴心头血滴落在雾气中。
雾气缓缓搅动,风暴正在成型!
中心战场之上,璃月仙众身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淡白色雾气,逐渐融成一团。
......
“Why would I ever,why would I ever
Why would I ever think of leaving you
......”
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将苏悯唤醒。
他摇了摇自己昏沉的脑袋,感觉今天的自己有些不适。
好像...生病了?
他从被褥里起来,走到客厅,在电视柜下翻翻找找。
像感冒冲剂什么的,他一直都有备用。
只是在苏悯蹲下身子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刚才走来的路上,好像有淡淡的黑色东西跟随?
“什么东西...”他喃喃道。
就像是在地板上擦不干净的黑色脏渍,化成一道走来的痕迹。
他皱着眉头上前,手里举着纸巾,正想一擦而净。
然后苏悯的手就僵在了空中,左手揉了揉眼睛。
“什么...也没有啊。”
光洁如新的木地板,什么也没有。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继续伸手,反复擦拭了几遍。
然后转身在医疗箱里多拿了一瓶眼药水。
可能是最近几天太忙了,有点疲劳。
忙什么呢?
苏悯喝水的手有一瞬间颤抖。
等土木司的文件写下来,酥客斋是不是就得开业了,到时候开业大吉,钟离那家伙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顶得住。
而后他丧气般垂首,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想什么呢。
什么酥客斋开业?
明明是忙着给小不点办入学手续来着,忙活了好一阵子,今天就要开学了。
嗯...
苏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洗漱台。
清凉的水渍浸润脸颊,让他清醒了几分。
盯着洗漱台上的三把牙刷,苏悯的眼神有几分出神。
“孩他爸,明天你有没有时间?公司七点跨国会议,我主持,上面要求我们全力配合,和那边对接发展工作。”
而后便是一道熟悉的浑厚男声:
“嗯?这么突然,那你岂不是没时间,要开全会了,我那边也有要紧事!”
“那小悯开学那事...”
声音突然停顿,然后变成黑暗中的窃窃私语。
被子上露着的半颗小小脑袋,一双乌黑的眼睛就那样怔怔地盯着门缝里的唯一一道光。
光影交错,最后化为黑暗。
苏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三把牙刷分隔开。
紧紧靠在一起的话...好像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刚才想起的又好像是哪个电影的片段?
苏悯甩甩头,额上湿润的头发洒出一片水渍。
想那么多干什么。
...
去学校的路上,钟离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语气温和,金珀色的眸子里略有担忧。
苏悯淡淡摇头,看向路边,耳边似有嗡鸣。
“喑——”
街景倒退,身后仿佛有凶兽择人而噬。
到了学校门口,苏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位老师。
蓝色的束发极为惹眼,更为惹眼的还是她的身材。
胸牌下半段的绳子已经凌空,在风里轻轻摇摆,黑丝包裹的长腿无意间摩挲,搭配上一双短高跟鞋,更显得笔直修长。
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眸子温润如水,正盈盈打量着他。
苏悯微微点头,打过了招呼后,心底有些惊讶。
刘老师四十几岁的人了,半老徐娘也能绝代风华啊...
在和小不点挥手道别之后,苏悯无意间瞥到了那张飘摇的胸牌。
希望小学一(1)班,班主任:甘雨。
甘...甘老师?
苏悯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路过一楼的时候,看着墙上贴着的教职工表,有些出神。
其中一行写着——教导主任:刘云。
可是苏悯很记得,希望小学的教导主任,姓黄才对。
黄胖子三百斤,膘肥如猪,喜怒无常。
曾经因为训斥一名忘了带课本的学生,将其罚站到升旗台上,接受全校学生的注视。
嘲弄,鄙夷,好奇,冷漠的眼神,就像鞭笞在他身上的荆条。
那个学生的名字叫...叫...
苏悯的思绪翻飞,总觉得脑海里的东西越来 越模糊,愈发看不清楚。
缓缓踱步的声音响起,苏悯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张如同卸去的水彩的脸。
他心中悚然一惊,然后定睛看去。
那张脸好像被缝织一般,逐渐成型,变成一张带着担忧的脸。
是钟离。
苏悯长舒口气,感觉自己的脚后跟有些踩空。
“呼——”
他眼神清明,突然自嘲地笑笑。
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
比如你在梦里,沉浸在梦里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适应整个梦境的节奏。
你以为的,不代表真的是你以为的。
而是这场“梦”想让你以为的。
当第一个问题浮现在苏悯心中的时候,便会有无数个问题浮现,化作清醒的丝线。
整片世界已经开始慢慢将他抽离,抽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额头上的点点清凉让苏悯抬首,他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
远远的,苏悯好像听见了有人轻轻踏雪的声音。
粗重的呼吸声,带着某种远方的呼唤。
他接了一片又一片雪,递到了钟离的面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很好看吧。”
璃月港没有雪,饶是钟离想看,那也是有些年头了。
苏悯捧着晶莹的雪花,看着他融于自己的掌心。
他紧紧盯着它,声音里带着遥远的回忆:“你知道吗,掌背抚额这件事,只有我妈对我做过。”
他想起来,那个忙碌的中年女人,那个永远唠叨的女人,那个很多时候只留给自己背影的女人。
也会有面对着面看他,用手背贴紧他的额头,焦急地、关切地问他。
“是不是生病了?”
自己在梦中扮演的角色,其实就是他心中最直观的映照。
苏悯上前一步,抱了抱眼前的那个身影,没有抬头看他已经模糊抽象的脸。
他的周围已经全是黑暗,一双妖冶的猩红眸子紧紧相逼。
苏悯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美梦真的很美啊,我当然愿意一直做下去。
只是...偶尔我也会想妈妈。”
在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那便离醒不远了。
“砰!”
就像玻璃猛地爆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漆黑。
一张来自黑暗的深渊巨口,狠狠将苏悯吞没其中。
只是下一刻,一杆碧绿的细竹便随意地将黑暗撕碎,化为涅粉,露出一大片白色的雾气。
苏悯大跨步从中走出,一身白袖飘飘,扫了一眼天上妖冶的血月。
老子自己入的局,再破局而出,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