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沈白汐被甘妃宫里的姑姑送出宫。
这位姑姑神情冷淡,一路上也没说一句话。
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今天晚上还有没有人落水。
她很好奇,那位纨绔小侯爷下水没捞到人是什么反应的。
应该就很有趣。
今日这天气,到湖里游一圈绝对能褪层皮。
沈白汐不乏恶意地想。
乘着马车回到沈府,沈白汐远远就看见原主的父亲——沈御史站在大门处。
远远望去,眉头紧锁。
按着原主的记忆,这位父亲对女儿还算真心疼爱。
毕竟原主自小没有母亲照料,婶娘比亲娘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让父亲担心了。”沈白汐向沈父屈膝行礼。
沈御史张了张嘴,看见送女儿回来的是宫里的马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来就好。”沈御史叹声道。
父女二人来到厅堂,沈御史才终于问起宫中的事情。
赐婚圣旨颁到府中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女儿从小丧母,他本就亏欠太多,如今又失了顶好的婚事,不得不嫁给太子。
沈御史皱眉,太子就算身份再尊贵,也算不上良人嘉婿。
“是为父害了你。”沈御史长叹一声,悔不当初。
他与甘妃的兄长是同窗好友,早年彼此情谊深厚,便为儿女约定结秦晋之好。
谁知道甘妃入宫之后,甘家得势,早就觉得这门婚事不匹配了。
“父亲不必自责。”沈白汐把方才宫中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温声安慰,“总好过日后真跳进火炕,再被害去性命。”
今天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原主如果真嫁给了甘济同,早晚也会死于非命,好给后来人挪地方。
随后,沈白汐又说了自己在假山后偷的话。
沈御史一生清贵,万万没想到,皇宫中会如此乌糟。
震惊之余,对沈白汐日后处境越发忧虑,“那太子……”
沈白汐眼前闪过一双幽黑的眼,总觉得熟悉得过分,听见沈御史的声音,抬头道:“我今日见太子殿下,是个心胸磊落之人。”
“太子殿下是先皇后一手教养,自然好……”沈御史依然皱眉,但更多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
女儿长在深闺不谙世事,他在朝为官,深知陛下早有废太子之心。
如今女儿被赐婚太子,日后太子被废,女儿必然也要随之落入尘埃。
想到这儿,沈御史更自责,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早亡的发妻。
圣旨已下,帝妃担心夜长梦多。
直接将太子大婚定于今年九月,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沈白汐不知沈御史思虑深重,只是受了一晚冰寒,如今头疼得不行,告了一声,便回去自己的小院。
逐渐,夜深人静。
谁也没发现,一道形同鬼魅的人影,从窗外掠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深宫中,位于正东的明昭宫显得格外孤寂。
虽是太子东宫,却早被许多人认定是冷宫,偶尔经过都嫌弃晦气,能绕则绕。
殿内一角,烛火葳蕤。
照着太子阎景脸上的面具,越发显得阴沉恐怖。
“哦,她真这样说?”听过底下人的回述,阎景低低一笑。
方才,底下跪着的影卫刚从沈府回来。
将沈白汐与沈御史的对话逐字转述给阎景。
影卫默无声息地颔首。
他跟随太子数年,自然知道太子此时并不需要回复。
“下去吧。”果然,阎景扫了他一眼,直命退下。
影卫悄无声息,消失于阴影中。
阎景坐在烛前,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依然是那张一半同美玉一半形如恶鬼的狰狞面孔。
“心胸磊落……”修长漂亮的手指把玩着面具,笑声轻缓。
随后,他又抬手点了点自己脸上的烧伤,“这么一张脸,晚上难道不怕噩梦连连?”
他可清楚记得,之前那个和他定亲的小郡主看到这张脸后,是怎样的表情。
随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宁可出家也不愿做太子妃。
后来换成汪芷芸,也没好到哪儿去,做了三月噩梦。
后来怎么不做的?
哦……想起来了。
春日宴上,她与甘妃的侄子一见倾心,转眼就把自己这张鬼脸给忘了。
阎景想着这些旧事,越发觉得有趣,扯着薄唇笑得恣意。
“沈白汐,你在同情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