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回来了，苏芍药默默垂下脑袋，去看自己肿起来的脚踝。
“待会儿刘大夫就来了。”秦陆走过去，把水盆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小姑娘泪盈盈的样子，只觉得有一把刀子戳中他的心口，然后一点一点剜去他的血肉。
他洗好。帕子，重新走过去帮她擦脸。
秦陆面无表情，故意抬起她的脑袋让她看自己，而不去看伤口处。
要是苏芍药现在不害怕他，他早就把人抱进怀里哄起来了。
可是她现在，根本不肯接受自己。
秦陆也只能歇了心思，一步一步来。
帕子一点点擦干净瓷白的面容，露出那双带着水雾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轻轻扫动着，眼睛的主人专注的盯着他。
秦陆觉得心口痒痒的，又觉得喉咙发紧。
浑身好像瞬间被火烤热一般，沸腾起来。
他没忍住，低头轻轻吻在她的眉心。
熟悉的香气几乎盈满了空气，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孔里。
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不过是一瞬，秦陆便克制的移开了。
盯着她惊愕又无辜的眸子，他低声道歉。
“抱歉。”
说着，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眉心。
把那并不存在的脏污擦掉。
苏芍药就是他的天神，从今天，这一刻开始。
他要亵渎自己的神明了。
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秦陆终于听到她说话。
声音很软，还很轻。
“还没好吗？”
秦陆终于松开手，让她得到了片刻的自由。
苏芍药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头一次觉得仰头看人这么累。
要是跟秦陆待在一起久了，她怕是要得颈椎病。
刚想到这里，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重重按住。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冷戾的声音。
“你躺下。”
苏芍药愣了愣，猛地睁大眼睛。
“做什么？刘大夫待会儿还来……”
秦陆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只觉得心口拔凉拔凉的。
他勾了勾唇。
“你不是要擦身体？我帮你。”
苏芍药每天都要洗澡，一天不洗，都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秦陆也知道她这个习惯，现在脚弄伤了，不能碰水。
肯定只能忍忍了。
苏芍药毫不犹豫摇头，“不用你帮，我只是脚伤了，又不是手断了。”
说着，要去拿帕子，“还是我自己来……”
刚伸过去，突然被一只大手死死钳住手腕。
她听到秦陆的声音，很沉，还很强势。
“芍药，我们是夫妻。”
秦陆平时也经常拉她的手，苏芍药只觉得他的手温热，而且干燥。
可这一次，却觉得这只大手烫得吓人。
像炙热的骄阳，像浓浓的火山岩浆。
她咬了咬唇，“秦陆，你怎么……突然这样？”
以前那样相处不好吗？
井水不犯河水。
秦陆心底一沉，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竟然还拒绝自己。
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当即沉声问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或许是自虐，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他问出这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期盼出现奇迹。
这句话成功让苏芍药看向他，眸光专注，头一次带着审视。
看了片刻，她忽然开口。
轻轻一句话，将秦陆所有的堡垒瞬间击碎。
“秦陆，我是因为换亲才嫁给你的。”
屋子不大不小，这句话好像突然被加了重音，一遍遍在秦陆脑子里播放。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苏芍药，他竟然丝毫生不起气。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偏偏在她面前，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听到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生气，甚至都不想质问她。
只是自己很难受，好像刚刚已经被掏空的心房被人一锤击碎，胸腔彻底空荡荡。
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也不想嫁给自己。
是因为苏百合的设计，是因为换亲，她才会嫁给自己的。
秦陆捏紧了拳头，头一次觉得无力。
在遇到苏芍药以前，他从来不觉得世界上有什么难事。
如果有，那也是实力不够。
他从来没想到，在有实力的时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无法操控的人心。
他没法让苏芍药像自己爱她一样爱自己，也不能让她对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
沉默了半响，秦陆突然起身。
苏芍药以为自己已经气到他了，他肯定要转身就走了。
谁知道男人就走了几步，停在桌边，洗起帕子。
他泄愤似的狠狠搓了几下，接着拧干帕子，又走过来帮苏芍药擦手。
动作异常温柔。
注意到苏芍药的目光，他没有抬头。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是不会离婚的。
就是她是因为换亲才嫁过来的，就算她很不喜欢自己。
反正他是不会放手的。
之后又换了帕子，帮她擦干净脚。
苏芍药还没被人这样服侍过，就连之前崴脚那一次，她表达了不高兴，秦陆马上就退开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虎视眈眈的，用一种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盯着她。
苏芍药不敢再说话，她咬着唇，耳朵越来越红。
痒的脚趾忍不住缩了缩
秦陆盯着她白嫩的脚看了几秒，忽然像是被什么烫到，咻然移开目光。
“那只脚受伤了，等刘大夫来包扎了，我再帮你清洗。”
男人蹲在地上，动作温柔。
苏芍药忽然觉得不尴尬了，目光追着他的身影。
秦陆身形很高大，或许是之前当兵，现在恢复了之后又一直保持锻炼，整个人都是属于很健壮的类型。
光是往那儿一站，都很唬人。
现在蹲在那里为她服务，任劳任怨的。
苏芍药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悄悄从心底流过，像是愧疚，又像是别的。
秦陆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愿意对她这么好。
为她做这些事……
苏芍药下意识觉得，她自己还不起。
还不起秦陆这样细心周到的照顾。
可是让她欠着，她又怪难受的。
苏芍药咬着嘴唇。
秦陆擦完起身，见她在发呆，也没有多说。
给火盆里添了几块木炭，接着端起水盆出去了。
苏芍药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那是因为她还太小了，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