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是这个时代悲惨人物的典型，苏芍药就算有心想拉她一把，也帮不了她多少。
更何况，英子之前跟他针锋相对。
原主会想不开跳河，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她一部分的责任？
是在绝望，害怕，恐惧，愤怒到极致的情况下，才会这么想不开。
苏芍药想了一会儿，选择了保持沉默。
让她一个大夫见死不救，无疑是一种煎熬。
可她上辈子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辈子……
她得好好活着。
看着新郎官四处敬酒，苏芍药一言不发，连别人跟她说话都没怎么听清楚。
苏家今天是苏母来的，苏大娘跟苏百合还在家里闹，也不愿意出门。
大伯父自然走不开，家里的劳力还得有人去挣工分呢。
那么一大家人，不可能都休息起来。
苏母看出了苏芍药有些心不在焉，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轻声道：“芍药，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回去休息吧。”
桌子上男人居多，除了四五十岁的妇人，几乎就没有两三个年轻的姑娘。
农村大多都喜欢男娃，自然也更愿意生男孩子。
就算不小心生下来女孩子，也养不了多久。
像英子那样养大的，也算幸运了。
大多数才几岁的时候，父母就负担不起她的生活了。
这个年代，只要保证孩子不被饿死，就已经很棒了。
但还有很多人，甚至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养女娃早晚要嫁出去，更多的，是因为不能承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男人们开着有颜色的玩笑，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一口又黄又黑的牙齿露出来，似乎为自己的话感到骄傲。
苏芍药沉沉吐出一口气，“妈，我先回去了，这菜都凉了，你也少吃点。”
苏母点点头，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回家。
苏芍药离开了这闹哄哄的地方，只觉得心口压着一团沉沉的郁气。
虽然英子爸妈抠门，但是新郎官却是个大方的。
弄了不少鞭炮，在大门口马路上放的噼里啪啦响。
苏芍药不害怕，皱着眉头从一边走过去。
这个地方太令人窒息了，她得早点离开这里。
大路不远处的石头后面，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的眼睛有些淤青，嘴角也破了不少。
吊着一条胳膊，藏在石头后面。
赵明杰从兜里抽出一支香烟，一手拿出火柴。
这一只胳膊被秦陆打断了，不太好点燃。
他试了好几次，划断了好几根火柴。
想起秦陆那天的狠样，他生气的扔掉火柴，狠狠啐了一口。
一个瘸腿的废人，突然又能站起来了，还比以前更厉害。
这事换成谁，谁都不爽啊。
抽不了烟，赵明杰只能张头四处看着，满脸晦气。
虽然前几天被秦陆揍了一顿，可他下午还是到了跟苏百合约定好的地方。
那个女人怂得很，不敢不听他的话。
赵明杰就那么在那里等了一晚上，等她把苏芍药给自己骗出来。
晚上的风好冷啊，吹的他被秦陆打出来的伤口都更疼了。
苏芍药还是没来。
赵明杰气得要死。
回去养了几天伤，今天就打算来收拾苏百合了。
他往外面偷偷看，看看苏百合什么时候会出来。
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苏芍药？
赵明杰来了精神，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个仔细。
真的是苏芍药，还是一个人？！
她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呢？
赵明杰愣了下，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裳，想着出去怎么跟她打招呼。
他把头发理顺，估摸着自己已经没问题了，正打算出去，忽然看到另一道身影朝她走去。
是那个讨厌的男人。
赵明杰脸色黑透了，咬牙切齿地看着。
他有些不甘心，但想到秦陆那恐怖的战斗力，又冷静下来了。
算了，今天本来就不是来找苏芍药的。
还是改天吧。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赵明杰收回心思，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都怪赵子杰那个蠢货，放着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不要，偏偏要跟那个苏百合搅和在一起。
真丢人！
秦陆一直等在外面，见苏芍药出来，连忙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秦陆走过去，“是不是没吃饱？”
苏芍药抿了抿唇，小声道：“菜凉了。”
鞭炮声很大，几乎把她的声音淹没。
但秦陆却听进了耳朵里。
他笑着拉起苏芍药，“走吧，回家给你煮好吃的。”
苏芍药沉默，心头浮上暖意。
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陆竟然这么顺着她。
回去的路上，苏芍药说了那新郎官的事。
“他看起来面色虚浮，眼下青黑，而且还有些长年饮酒的习惯。”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脑子里肯定已经长了东西了。”
脑子里长了东西？！
秦陆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那不就是癌症吗？
现在英子嫁过去，那不是耽误了一辈子吗？
苏芍药显然也是纠结的这个，秦陆看了看她，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芍药，说不定他们父母早就知道了。”
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英子在家里，也不会过得有多么好。
以后或许会被父母以更少的价钱卖给更丑更老的男人。
这是她不幸降生在这里的命运。
苏芍药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可是现在看看英子，她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天堂。
她看着秦陆，温声问道：“秦陆，你喜欢女孩，还是喜欢男孩？”
秦陆怔了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女孩男孩他都不喜欢。
他只喜欢老婆。
见她不挣扎，秦陆握紧她的手腕。
“我无所谓，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苏芍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她很担心。
秦陆从小在这里长大，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会不会也重男轻女。
现在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安心不少。
脸上浮出笑意，“我饿了，快回家吧。”
说完，快步往前走。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秦陆怔愣一下，连忙跟上去。
心情好起来，就不需要他了。
他好卑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