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气温也低了下来,顾之舟拢了拢掉落在腰间的大氅,想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是两只手仍是跟从冰窟窿里刚拿出来的一样,冰的骇人。
他用力的搓了搓,除了看起来更白了一点,什么都没有改善。
顾之舟叹了一口气,环顾自己这间屋子,酒楼是今年年初新翻修的,按理说应该不存在什么漏风的问题,就连最边上的客房都是暖的,他这间最里间的房间却冷成这个样子,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来人。”他叫声不大不小,正好被路过的伙计听见。
伙计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门,问道:“东家是在叫人?”
顾之舟拉紧了大氅,在手边哈了一口气道:“这屋子太冷了,你去端个炭盆来。”
伙计听他说冷,还有炭盆,不由的一愣,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东家,这都五月了,哪里还用的上炭盆?”
顾之舟颦眉,语气有些不悦:“屋子这么冷你感受不到吗?”
伙计笑道:“这屋子里都热成什么样了,东家怎么还吵着冷呢?你看屋里的花都开了。”
顾之舟顺着伙计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屋子里的几盆花都开了,这几盆是他从南边带回来的品种,平时娇贵的很,但凡气候冷了一点,它们就蔫蔫的不成样子,可是这会儿却争奇斗艳似的开的正盛,倒是奇了。
他下意识的说了句:“好冷。”
伙计这才注意到顾之舟身上穿着外衣还披了一件大氅仍是冻得哆嗦不止,看着他这模样伙计担忧道:“东家是不是受了风寒?”
顾之舟回想了一下,许是今早回来的时候吹了风自己没觉着。
伙计:“我去找个大夫?”
顾之舟一想到要喝那苦的想哭的汤药立即阻止道:“不必了,我睡会儿就好了。”
说完准备到床上去。
伙计进来帮他铺好床铺,又去端了一个炭盆放在他的床边,见顾之舟不说话,伙计搭话道:“现在这炭还真不好找,去年的都烧完了,今年又还早呢,我还是找了好几家才找到,这家妇人年初刚生了孩子,家里就多备了些炭,我跟人家要的时候,人家还问我是不是也是要生孩子......”
伙计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好像催眠似的,顾之舟听着听着就意识模糊了起来,许是风寒的关系,他睡的特别沉,直到有人在他身边大声的讲话他才缓缓转醒。
顾之舟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床周围聚集了好多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他看,好像他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他费力的睁开眼,捕捉到了周掌柜的面容,想问问怎么回事,可是刚要开口,嗓子就跟裂开了一样疼,他想咽一口口水润润嗓子,可是嘴里干的如同砂纸一样,咽了半天什么都没咽下去。
周掌柜见他醒了,立即激动的拽着一旁的大夫道:“大夫,我们东家醒了。”
大夫手上正扎着针呢,被他这么一抓,差点扎自己手上,转头怒道:“你再晃我,信不信我扎你手上!”
周掌柜一听忙收了手,帮大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脸赔笑道:“抱歉,抱歉。”
大夫白了他两眼继续施针,直到顾之舟的胸前被密密麻麻扎满了针之后,大夫才放下袖子道:“谁跟我开方子?”
小二举手道:“我来,大夫这边请。”
说完,就跟着大夫去开方子了。
这个时候顾之舟已经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一点,眼睛也睁的开了,趁着眼睛能动,他给了周掌柜一个疑问的眼神。
好在周掌柜立即就接收到了顾之舟的抛来的信号,马上为他解释道:“东家,你都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你知不知道?”
顾之舟:两天两夜?他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
周掌柜:“你肯定不知道,你病了,病的很严重,刚才大夫说,你这个病啊......”
小二:“周掌柜,付诊费。”
周掌柜把还没说完的话撂下就忙着去付诊费了。
顾之舟自己躺在床上,内心止不住的咆哮:喂,别走啊......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很严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以后就要像现在这样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吗?
他胡思乱想着,把自己的一百种结局都想好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意味着,在他最好的年纪不仅要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嫁给别人,还有独自忍受病痛直至死亡。
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死了,他爹怎么办?他娘怎么办?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恐怕自己先要痛苦身亡了。
这个时候周掌柜终于送走了大夫,折返了回来,看着满身是针的顾之舟一拍脑袋道:“哎呦,忘让大夫拔针了。”
他回头赶忙叫住大夫:“大夫,这针还没拔呢。”
大夫正往怀中塞诊费,被这么一叫也才想起来,立马走到顾之舟身边,摊开针包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然后细致的插回针包里面。
他把所有针插好,后知后觉的想着:这包可都是他用了十几年的银针,现在可是买都买不到,差点就丢了。
拔了针之后,顾之舟觉得浑身一松,好像是能动了,他试探性的抬了抬手指,发现指尖能轻易的抬起来,就是指头有些麻胀感,他又试图抬起上半身,颈部一用力,头抬离了枕头几分,虽然是几分,但也足够让他振奋,最起码他还能动。
周掌柜看顾之舟动来动去的像要起身的样子,忙让人把他扶了起来,考虑到他躺了这么久身上一定麻了,把软枕垫在身后让他舒服些。
顾之舟坐起身来,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是怎么了?”
他说完也很意外,刚才只是下意识的想说话,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了,惊喜的摸着自己的喉咙。
周掌柜也没想到顾之舟好的这般快,立马对着大夫千恩万谢。
大夫傲娇的背着手,一副这都是小意思的样子,面对周掌柜的追捧十分受用。
可是终究是没有一个人告诉顾之舟他到底得了什么病,顾之舟有些不耐烦了,又重复了一遍:“我到底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