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个戎苍真把他当傻子了?他那个儿子就连他都有所耳闻,嚣张纨绔,不学无术,简直就是世家子弟的反面教材。
但谁让自己刚开始就答应他呢,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是误杀,罪不在他,况且一个官妓而已,杀了便杀了,哪里值得孤朝中重臣如此。”
皇帝说完瞥了一眼屠南安,见他面若冰霜,显然是不高兴了,他面上带笑劝道:“南安也不是小气之人,别因为这种小事,让朝中肱骨之间生了嫌隙。”
这是硬逼着他咽下这口恶气,屠南安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强忍着怒意道:“臣不需要什么交代,只是大梁律法,杀人偿命,戎御史身为执行法度之人,若知法犯法,恐惹百姓诟病,伤大梁威望。”
这话说得戎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他兢兢业业为大梁基业奋斗几十年,如今自己儿子都保不了,一时心中对儿子的愧疚和对于大梁的惭愧之感一齐涌上心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屠南安的个性皇帝是知道的,睚眦必报,但他是天子,就算他屠南安在朝中威望再高,势力再大,也不能越过他去,他既然都开口了,还如此不给面子,让他感觉很不爽。
皇帝眉一凛,语气不由的沉了几分道:“官妓而已,不过是人养的玩意,哪里算的什么正经人,既然屠相生要追究,那罚戎烨俸禄一年,屠相可还满意?”
屠南安脸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胸中的怒火就要溢出胸膛,偏偏还要一丝都不能表现出来,稳定了几息,才缓和道:“圣上英明,臣惶恐。”
皇帝见他还算识相,气也散了大半,恢复了笑容,上前去拉屠南安的胳膊,亲昵道:“南安,你快来看看这本炼丹的书籍,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屠南安任由他拉着,直到一本书递到他手上,翻开大致看了一遍,跟皇帝常看炼丹的书有所不同,这本显然是经过了反复的锤炼,炼丹的很多细节都记录的十分清楚,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确实不失为一本好书。
夸赞道:“确实是一字千金的好书。”
皇帝笑意更盛,兴奋道:“这是戎御史献给孤的,想不到戎御史与归龙观的玄清道长是旧友,要不是他孤还不知道玄清道长居然还藏了这压箱底的宝贝。”
说完沉浸在如获至宝的喜悦中,反复翻阅。
屠南安身子一僵,如被雷击中,这些天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在归龙观遇到戎苍,那杯带香灰味的茶,玄清的信......
所有的信息一瞬间像线一样连在了一起,一切不合理都得到了解释,屠南安如遭雷击。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是戎苍!
屠南安那双阴鸷冰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眼中暴虐渐起。
戎苍自视十分淡定之人,看到暴怒的屠南安,还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屠南安一步步靠近,他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后顶在冰冷的墙壁上,呼不给吸。
只见眼前这个嗜血的罗刹蓦地贴近,又冷又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好大的胆子。”
戎苍两腿直颤,冷汗沿着下颚角滴落,打在红色的官袍上,像鲜红的血滴,让人不寒而栗。
屠南安眼中带火,快要把整个大殿灼烧起来,强压在胸口的杀意,被反复的波动冲出一块,脑中缕清的思绪也被搅成一团怒火,像一团岩浆一样,四处乱撞,找寻出口。
戎苍见他这幅模样,止不住的心惊,难道那符没起作用?
这个结论一出,戎苍心底寒凉一片。
他忍不住试探道:“屠相,万不可动气。”
屠南安如被捉住了痛处,张牙舞爪的态势瞬间败落下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这笔账,早晚是要算清的。”
皇帝终于抽空在书本中抬起头来,发现二人行为怪异,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戎苍如获大赦,腿上的软绵感还未消退,踉跄着跑回皇帝身边,像找到了靠山:“微臣与屠相讨论些政事,不想打扰了圣上雅兴。”
皇帝抬头看了看屠南安,只见他脸色如茄子皮一般,紫的厉害。
想到那些朝堂之事确实恼人的很,最近自己因为炼丹把折子都交给屠南安批了,他又是个有责任心的,夙兴夜寐的劳累,也不怪他心情不好。
“南安,最近辛苦了,孤准你休息几日,这几日不用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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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南安回府的路上,天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让他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像蒙了一层阴影。
到了府门前,抬轿子的几个轿夫湿透了,湿漉漉的手去掀车帘,屠南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身上也浸了不少湿气,身上的官服黏腻的贴在身上,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传话的小厮未穿雨鞋跑的慢了些,张生去迎他时,他已经收了伞坐在正堂了。
帽子已经摘了,随意扔在桌子上,右半肩淋到的雨水让衣服颜色暗了些,脚下的官靴也浸上了水,氤氲开来,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疏离与悲伤。
张生记得上次见他这样,是在平金山上完香后,那种挥之不去的忧伤一直持续到回府。
他快速交代了一句,端着茶近身伺候。
屠南安也不说话,静静地喝着茶,眼睛注视着远方,眉宇之间仿佛有解不开的忧愁。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小厮拿来了新的鞋和外袍,张生伺候屠南安换上,见他眉宇间的浓愁淡了些,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爷,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屠南安视线从远方收回来,重添了杯茶,漫不经心道:“是戎苍。”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张生竟然听懂了。
屠南安进宫后,他把所有事情捋了一遍,其他都能连的上,只有在归龙观遇到戎苍这件事如何也捋不通顺,戎苍那日恰巧出现在归龙观,这绝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