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望着手中整理好的资料，嘴角勾起嘲笑弧度。
“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觑起那显得多情风流的桃花眼，眼底只有阴冷和冰寒。
“这神医谷明面上是求医者的神圣之地，没想到却是深渊火坑。”
他发现外人居住区设有拒魂阵，这些神医谷的人似乎在等待着那些外人死去。
然后他便看到一位重病者撑不过去死亡后，魂魄竟然被捕捉拖到地下！
医者不去医治病人也就罢了，总不能强迫他们，但拒魂这种事除了拿来做某些肮脏事，别无他用。
林晓身为大罗金仙，活了上千年却不创建仙门的原因就在此。
他见过很多仙门的肮脏手段，时间是最好的伪装。
原本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修宗门，也能改头换面转为仙门，广播盛名。
在他看来，仙门和魔门没太大差别，都是为了汇聚更多资源，壮大势力的一种手段。
顶多就是仙门需要遵守明面上规矩，魔门不需要。
也不能一棒打死，三千界如此浩瀚，确实也有真心实意是为了守护众生而创建仙门的大能。
也有虽是魔修，却不滥杀无辜之人。
但太少了。
就如凡人见钱眼开，修士也可以为了争夺修炼资源，为了修为更进一步做出很多残忍之事。
凡人和修士根本上并无区别，只要还是人，只要心中还有贪恋。
“神医谷人也有猫腻，他们的气息竟然都类似，就像修士的本命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果然，能保难以修出的生命道义传承不绝，他们显然做了什么事。”
只是两个时辰，林晓收获满满，得到很多信息。
这时他分出的一具假身传来同步画面，一直盯着谷主江临神色匆忙慌张离开。
糟了，是小师妹离开的方向。
假身一边暗中跟随，林晓也急忙追赶。
翻遍整个神医谷，累得不行的小龙和小虎还没休息多久，就见林晓突然收起手里的玉简，步履匆匆离开。
小龙敏锐意识到发生了重要事，能让笑眯眯的林晓感受到焦急，很有可能是小落姐被发现了。
“快走，我们跟上去。”
他扯起小虎，催促道。
“哎哎哎，我猪蹄还没吃完呢。”
忙活到饿得不行的小虎没办法，抱着猪蹄边啃边跑。
————
“住手！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咆哮如雷的怒吼震得石室落灰，一道身影已然窜进放在女人前面，眼神不善盯着她。
白落落看了看手里的霜月剑，又看看被丝丝缕缕灰色的死亡道义笼罩的自身。
她就知道他误会了。
解释道：“谷主，我不是要杀她。”
“你要毁掉‘恩泽’，那和杀了她没有区别！”
女人已成“恩泽”半个器灵，毁了“恩泽”，她也会灰飞魄散。
江临显然不信，他一改白日的亲和慈祥，情绪万分激动。
“是，拘留生魂抽取魂力是我神医谷做得不对，那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总不能看着神医谷覆灭！”
“为了保他们不魂飞魄散，我妹妹江月是上千年来最有机会修出生命道义的人，却自愿将自己献祭给‘恩泽’，永远待在地下。”
说到这里，江临的身子在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江月能成“恩泽”半个灵，就是她天资甚高，假以时日，她会修出真正的生命道义，掌控“恩泽”。
可时间来不及了。
对于江月，江临很愧疚。原本她才会成为神医谷的下一任谷主，却在不到三十的年纪自愿牺牲保全大家。
“大哥，你看看你还是急性子。这位白姑娘并没有做伤害我的事，相反她是在帮助我。”
江月安抚拍拍他的后背，温柔的嗓音很有治愈力，情绪激动的他很快得到缓解。
江临狐疑看了一眼充满危险感的白落落，那死亡气息令人灵魂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畏惧。
他是仙级，但是最低的人仙，这是中等界能达成的最高修为。
奇怪的是，白落落的渡劫中期修为却让他感受到强烈的危险性。
江临稳了稳情绪，他视线从白落落身上移开，目视看不到头的前方。
面露出几分羞愧，“我祖先江一名是为了医治更多人而死，我神医谷如今是坠了先辈的名头，却也只是竭力为了自保。”
“恩泽”成就神医谷做大做强，也变成神医谷的烫手山芋。
他们不能扔，被烫得直跳脚也得用双手捧着。
“‘恩泽’我不会毁，只是你的生命祭炼之法不能再用。”
白落落不能看着数以千计的生魂像牲畜一样被拘留在地下，一点点被抽取掉魂力。
他们是死了，但魂魄也有感觉，这个抽取魂力的过程就像一点点放干他们身体的血。
生前是无药可医的重病之人，经历过绝望和病痛的折磨，结果死了还要用魂体再次经受一遍。
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江临当即反问道：“这不是一样？无法安抚‘恩泽’，为保神医谷只能切断本源之力，不久后‘恩泽’还是会连带着妹妹消散。”
这无非是短痛和长痛的区别，切断本源之力，“恩泽”不过半个月就会自行消散。
“我会帮你们暂时住安抚‘恩泽’，也会帮江月道友从‘恩泽’里剥离开来。”
白落落抬剑，死亡领域大开，笼罩住整间石室。
淡淡道：“所以你最好离‘恩泽’远点，免得误伤。”
江临犹豫不决，在想要不要相信白落落之际，他看到江月温柔向他点点头。
他只好咬牙远离。既然妹妹信她，他也就信了。
石室里的动静不可谓不大，白落落斩断根根黑色锁链，劈开坚固地板，放走地下的所有的生魂。
没有大量魂力安抚，“恩泽”开始躁动，就像发脾气的小孩，四处发泄。
碧绿润白的光芒逐渐少了碧绿，变为纯白带着一丝橘红，就像炽热焦灼的夏至，光芒都是灼热得要烫出一层皮。
“耍脾气可不好。你不是要死亡吗？我给你！”
白落落的霜月剑已经被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包裹得很厚重，她狠狠劈向“恩泽”。
死亡道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恐怖。
如果说血煞之气是三千界最不可控，从内到外都具备毁灭疯狂的属性，触之不单单是死亡，而是从身体到心智和神魂都被吞噬。
没有人能掌控它，因为妄图掌控它的人都丧失自我意识，反被它掌控利用。
死亡道义就是破坏力最强最锋利，可以摧毁万物。
此举令江临怒不可遏瞪大眼睛，他以为白落落欺骗了妹妹和他。
她还是要毁了“恩泽”！
他预想中“恩泽”被死亡道义摧毁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漂浮在半空，有成人男子脑袋大小的“恩泽”接住了死亡道义，而且吸收进去。
它一下瘦了一圈，纯白光芒里掺杂得橘红减少，明显气焰没有刚才那么躁动嚣张。
白落落眯起眼睛，笑得十分亲切：“吃得很好，我再多喂喂你。”
“嗖！”
一直不会移动的“恩泽”跑了！
江临震惊了，他记得“恩泽”压根不能移动。
整间石室都被死亡领域笼罩，它拼命撞击也出不去。
“没用的，你逃不掉。”
白落落嘴角笑容扩大，一步步朝着它走来。
“恩泽”就像惨被殴打的小孩，携带滚滚死亡道义的剑气砍在它身上，它就更加激烈撞击。
尽管它发不出声音，江临还是能感受到它的惨叫。
直到它缩小成只有大拇指大小，光芒重新变为碧落润白，白落落方才终于停手。
“恩泽”也没有继续漂浮在半空，现在的它滚落在地面一角，落魄得不行，没有一点不久前要毁天灭地的气焰。
白落落走过去捡起迷你版的它，很是顺利用造生盘将江月的魂魄从中剥离出来。
然后她顺手向后一抛，江临赶紧接住。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还以为白落落会占为己有。
按理说“恩泽”是祖先江一白所炼，只有江家后人能使用。
但见识到白落落痛揍“恩泽”，他不确定了。
白落落收回死亡领域和霜月剑，看他宝贝般捧着“恩泽”，她缓缓说道：
“它以后只能被一人借用生命道义，不再像之前一样可以借用给神医谷很多人。”
也就是说神医谷众人的生机和寿命不再绑在一起，可以离开神医谷。
他们失去借用生命道义的能力，却也获得自由。
江临喜不自禁，连忙弯腰道：“多谢圣女殿下。”
他这下可以确定，只要她想，她能带走并使用“恩泽”。
白落落抬手打住他的感谢，“随着借用次数增多，它又会再次发生失控。你也看见了，它现在只有指甲盖大小，再次失控只能毁掉。”
“除非在此之前，你们神医谷出现真正修出生命道义的传承人。”
说到底，神医谷也没害过人。
他们给生魂们留有余地，今日她也给他们留有余地。
“够了，完全够了。”
江临老泪纵横，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