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落没有走几步，一道碧绿中透着润白的神通之力形成厚厚一堵墙横在面前。
“道友还请止步。”
温温柔柔的女声，十分悦耳，只是声音有些飘忽。
里面有人，白落落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么重要之地，肯定需要人守着。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她擅闯进来明明可以化为攻击，却用了最温和的方式阻拦。
“抱歉，这里面我非进去不可。”
白落落抽出霜月剑，灰蓝色的剑光携带死亡道义破开由生命道义构建的光墙。
生命道义与死亡道义两者相互克制，无非是看哪边更强大。
可以说最高修为只有渡劫的中等界，无人可以阻拦她。
“原来是死亡道义，我一直没见过，今天得以见识也是幸运。”
里面的女人并没有退缩，又是一堵墙，只是一代将她困在里面。
体内顿时灵力消失，白落落笑了笑，她伸出手掌，掌心碰到墙壁。
霎时纯白色的光芒与碧绿润白的光芒交融，化为一体后自行消失。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也会生命道义。
于是她温柔飘忽的声音多了冷色，“道友可是生了觊觎之心，是来夺宝？那你可要无功而返，‘恩泽’除了神医谷后人，其他人无法使用。”
尽管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这件事，但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落落摇摇头，“前辈，我不是来夺宝，只想知道一个真相。我有一物能感知到生魂存在，而这石门后拘着许多生魂。”
如果只有几个尚能说得过去，毕竟有医者在的地方总有病人没有熬过去死亡。
但能到达让造生盘想吃，就不单单这么简单。
“该来的还是来了，神医谷一直躲藏，选择避世不出，还是终被发现。”
女人也明白对方的来意，她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下去了。
她声音恢复温柔，“你进来吧。”
白落落走进去，最吸引她眼球的是悬浮在半空的一颗成年男子脑袋大小的圆珠。
它不停在转动，散发着碧绿润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地下。
上面有很多活灵活现的图案，各种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生机蓬勃，一派繁荣。
它应就是“恩泽”。
视线下移，她看到一根根纹刻繁复符文的黑色锁链直通向下，连接到深不可底的地底。
而地上有一块块漆黑如墨的石块，它们组成诡异阵法，压制着地下动静。
白落落走到“恩泽”附近蹲下身，得以顺着根根粗如手腕的黑色锁链与地底的细缝，看见地下的景象。
她瞳孔一缩，脸上现出怒意。
密密麻麻的生魂被关在地底，它们浑浑噩噩在不停徘徊，无法离去轮回。
最令人愤怒的是，它们的魂力被不断一点点抽出，供养“恩泽”进行运转。
结局就是魂飞魄散！
“三千界皆知玄色界有一群能起死回生的神医，积累多少好名声，可谓是声名远扬。有多少人信任你们才会来此求医，结果呢？”
“你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还不够，还将他们的魂魄扣留抽取！”
“你们神医谷如此行径和魔修何异！”
白落落无比愤怒的不仅是这种行为，而是在外界他们是圣洁化身。
他们辜负了无数求生人！
别人千里迢迢来求医，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神医谷上，结果没想到是自掘坟墓。
“道友莫怒，我们神医谷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温柔女声再次出现，明明偌大空间空无一人。
白落落往后一步，神情隐晦不明看向“恩泽”。
女声正是从“恩泽”内部传出。
一道碧绿润白的光芒落下，凝聚出一具虚影，虽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能看出面容。
是位容貌娆丽柔婉的女子。
她死前很年轻，只有二十几岁，眉间还有几分青涩，不过眼神和全身气息却充满慈爱。
白落落一眼看出她不是“恩泽”诞生出的先天灵，而是后天自愿牺牲，得以掌控“恩泽”一部分力量。
“不知道友愿不愿意听我将一切说来。”
女人从始至终都十分温柔亲和，没有任何攻击性。
“愿闻其详。”
白落落盯着她的脸端详一会，点点头。
伴随女人温柔嗓音，一件关于神医谷能每一代拥有生命道义的秘密就此解开。
神医谷第一任谷主是个天才，他为了晋升仙级去搜寻各种上古时期的洞府，谋求突破。
在一千多年前，还是有不少残存洞府没被发现，现在很多仙门和大能者就是以此发家。
他是幸运的，得到一位上古时期坐化的大罗金仙传承。
这位大罗金仙正是修生命道义，他也恰好是位医师，非常契合。
他以将两种结合到一起，创造出一套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还生针。
他也是不幸的，为了创造出这套逆天的还生针，他为很多人医治，消耗掉自身生机和寿命。
他恍然发现生命道义的奥秘有一条准则：有得有失。
病人生机越弱，他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还生针太过于逆天，相当于直接和阎王抢人。用这套针法每救一人，他就迈进死亡更进一步。
救了太多人的他已经不单是寿命层面，是涉及到玄而又玄的天地准则。
是天道要收他。
医者不能自医，他知道自己寿命不多了。
于是用最后时间他耗尽毕生修为炼出“恩泽”，以保神医谷传承不绝。
他告诫后世，还生针不能多用，根据修为和对于生命道义领悟程度严格划分一生能用多少次。
他创造“恩泽”本意是好的，神医谷最开始炼山也是为了守护“恩泽”。
毕竟“恩泽”不能移动，那他们直接带着整座山跑不就行了。
但随着时间推移，神医谷众人发现“恩泽”是能让他们借用到生命道义。
是的，是借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出生命道义，这也是第一任天才谷主没想过的一点。
那就是后世没有人真正修出生命道义！
如果是借用，根据得失准则，“恩泽”也开始收取利息。
令神医谷众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出现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机和寿命都连接在一起，不得太长时间离开神医谷。
一人在外死亡，会带着每个人都会陷入虚弱期和消耗掉寿命，除非是在神医谷中死亡。
这也是神医谷众人几乎不离开玄色界的原因。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还是没有真正修出生命道义的人。
“恩泽”失控了。
它变得狂躁，不再是温暖如春，充满治愈能力。
而是像燥热难耐的夏天，神医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崩裂的前兆。
他们不敢设想“恩泽”彻底失控会是怎样后果，没办法，他们只好外出找人支援。
有一位神秘人帮他们稳定，提出“生命祭炼”法门。
将大量生魂困在这里，设置阴邪阵法，抽取出魂力抚平“恩泽”。
结果已然知晓，神医谷为了保全他们自身，采纳了建议。
白落落也修生命道义，她也早就领悟出给予和抽取。
她发现用来大面积杀人可以说是最好的利器，用来救人却消耗太多寿命。
神医谷竟然也是这样，不过比她明显好上很多。第一任谷主是由于使用还生针救太多人，导致被反噬严重。
生魂至阴，却能抚平“恩泽”。
在三千界，所有人肯定会认为“恩泽”该是净化一切阴邪，普泽众生。
它确实能，却需要另一面的代价驱动。
死亡。
所以从古至今杀人远比救人简单有效，这也是三千界时不时混乱的原因。
白落落露出带着讥讽的苦笑，世间多荒谬，见过了也就不足为奇。
女人看她神色，以为是她认为自己在狡辩。
“道友，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我们并没有让他们魂飞魄散，留有余地。”
女人指着乌泱泱的地下某个生魂，他模样模糊，身形虚幻晃动，是由于魂力被抽走，即将魂飞魄散消失在世间。
一道碧绿润白的光芒没进生魂的眉心，勉强保住魂魄不散，女人接着将生魂送走。
女人低垂眉眼，柔柔说道：“我在此的原因。”
这——
白落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是自愿牺牲化为半个灵待在“恩泽”里，这也能让她时刻注意到地下动静，保住生魂的最后时刻。
白落落不是神医谷人，都能感受到神医谷的纠结和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们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神医谷灭亡，一方面他们也不能和残忍魔修一般做到毫无愧疚用大量生魂祭炼“恩泽”。
于是就有了折中。
“无论有怎样的苦衷，怎样去弥补，都不能掩盖神医谷欺骗所有人，引诱众人送死，谋求生魂的事实。”
神医谷的经历让白落落有触动，但绝不会被影响。
神医谷没有真正能修出生命道义，继承“恩泽”的人，却还是不断借用“恩泽”，导致最后失控。
如果一开始他们发现这点时就放弃使用，而是只用医师能力医治病人，根本不会发生今天的状况。
是他们的贪婪造就。
不借用“恩泽”的本源之力，他们医治能力会下降，他们也无法眼看着“恩泽”停止运转最后报废。
到了现在，害怕“恩泽”失控，明明知道动用不了几次还生针，却为了维持神医谷名声，故弄玄虚弄出见缘医治。
导致很多求生之人不肯离开，苦苦期盼，待到死只为了所谓的“缘”。
死了也被利用，魂魄被拘留，作为养料被一点点抽取魂力。
因为稳住“恩泽”一直运转，需要庞大的魂力，需要源源不断的生魂。
白落落闭上眼，她脑海中都是外人居住区，一张张毫无血色又饱含期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