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种极其阴邪的杀阵。”
云落在一旁补了一句，不过脸色有几分疑惑，因为这个阵法，他也未曾见到过。
见两人都把话说完了，沈知羽也只能在旁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他从未见过那种情景，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他们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石沟村上方那电闪雷鸣，乌云压顶之势。
郑温遥沉下脸，看向狼妖，想到村中还有些妇女和孩子，郑温遥头一回将愤怒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村子里还有无辜的妇女和孩子们，你快给我停下。”
郑温遥半跪着，抓住狼妖胸口的领子，声音甚至用得上是嘶吼出了声儿，表情还有几分急切。
“哈哈，停不下来了，汇阴阵逆转阵法，是那个女子甘愿献祭自己形成的，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你们也救不了他们。”
“你！”
郑温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竟是汇阴阵的逆转阵法，这样的上古禁阵他尚且未想到解决之法。
更遑论上古禁阵的逆转阵法了，郑温遥无力地垂下了头。
突然想起了那日他说一定会将那女子救出去时，那女子的神情。
他原以为，是那女子不相信他们，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个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活下去过。
“为什么？”
郑温遥捏紧狼妖领口的手松了松，他不理解，为什么那女子情愿献祭自己，情愿赌上如此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也不相信他们，甚至用这种方式，也要杀掉这个村子里的人。
“是你告诉她要这么做的。”
郑温遥看着狼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不过是她求我告诉她的，我说你们这群从小生活在宗门之中的正道弟子怎么都这么傻，你们，又怎么会理解我们心中的恨。”
狼妖推开郑温遥揪着他领口的手，看向石台上的女僵。
“可惜就差一点儿了，就差一点儿，阿绒便能活过来了。”
被狼妖那句话震的有些发懵的郑温遥半蹲在原地，看着狼妖，表情似悲悯，似愤怒。
见郑温遥僵在原地，池砚一个飞身，到了郑温遥身旁，将人扶了起来。
听见狼妖这话，沈知羽看向石台上的女僵，表情也有几分复杂。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她活过来了，她也根本不能算是人了。”
“你胡说，要不是你们，阿绒她一定会回来陪我的。”
狼妖转过头，凶狠地瞪了沈知羽一眼。
沈知羽却不知何故，竟只是摸了摸鼻头，罕见地没有与这狼妖争执。
郑温遥看了一眼沈知羽，头一次觉得，沈知羽说了句实在话。
不过听见狼妖的话，郑温遥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女尸。
想到某种可能，郑温遥悄悄放出了一缕灵气，窜进了女尸体内。
果然，下一刻，郑温遥便睁大了眼。
“你用自己的妖丹将她的神魂封在了体内！”
若是非寿数而尽死亡，这人的神魂，便会停留七天方可消散。
难怪这狼妖居然变成了一只妖鬼，原来是因为没了妖丹。
在所有修行中，只有鬼气，不依附于丹田可修。
见郑温遥看了出来，这狼妖也并不恼怒，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能感觉到，他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我一向不喜你们修仙界中自诩正道之人，但我能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个好人。”
这句话，狼妖是看着郑温遥说的，随后他又转向那女僵。
“阿绒的神魂，阁下定不会不管吧，生死轮回道在生死城，阿绒曾说，她来世想做一只无忧无虑鸟儿，我已经办不到了，所以阁下，一定是能做到的吧。”
说完这句话，狼妖的身影已经隐隐有些发虚，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一般。
其实就算狼妖不说，郑温遥也会想办法，将这女子的神魂送去轮回。
所以郑温遥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他的心中现在五味杂陈。
看着狼妖眷恋地抚过女僵的脸，随后一点一点消失在空中，不止郑温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郑温遥这会儿的心情尤为复杂，难道真的如同那狼妖所说，是他们不能理解他心中之恨吗？
可滥杀无辜，本就是错，狼妖以婴孩炼尸更是错，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报仇，他却选择了最极端的那一种。
而此时，云落却是能与这妖鬼共情几分的，试想一下，若是躺在那里的是温遥师侄，那他只会比这狼妖更疯。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恨不得拉下整个世界，来给他心爱之人陪葬。
所以云落一直不曾出声儿，黑眸沉沉，沉默地看着狼妖的一举一动。
直到将阿绒的神魂引出装进魂盒，又将这洞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他们才走出了洞穴。
郑温遥走在路上，情绪极为低沉，其他几人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只能沉默地跟在郑温遥的身旁，时刻注意着他的情绪。
“这便是你们历练的意义，看尽世事，体味人情冷暖，且须知人各有命，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忧心。”
耳旁响起了一道平淡冷漠的声音，郑温遥顿了顿，是主角攻的分身，在给他传音。
回头看了一眼洛伐，对方也正看向自己，甚至朝自己轻点了点头。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但郑温遥本以为，他可以将该救之人都救下来，到头来，却一个人也没能救得下来。
这种无力感，仿佛又回到了幼时，他被母亲丢给仆人，又亲眼见到父母消失在火光中，而他只能隔着机甲的透明舱门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
等他们下山回到村中后，汇阴阵逆转阵法已经结束了，村中一片狼藉，每家每户的院中，只留下了被吸干了的白骨枯架。
郑温遥沉默着走进了祠堂，来到了那木板之后，曾经躺在这里的女子也只剩一副骨头了。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郑温遥掏出了那只承诺过要送给女子的符笔，放在了女子骸骨旁。
默念了几遍往生咒后，郑温遥才转身打算离开，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一张用血迹写满了字迹的布料飘落在了郑温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