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醉意上头、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压在榻上,身下躺着的正是两人苦苦寻找的云阔,榻里侧还卧着云冉。
“真是恶心!”非颜低呵一声,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云华转身关上了房门,隔开那些看热闹的眼神,一声不吭走到榻边。
云冉身上衣衫齐整,手脚并绑,还昏睡着,云华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了云阔。
虽然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云阔到底是她们几个里面年纪最小的,脸上带着与性格不符的几分稚嫩,此时上身的短衫已经被从中间扯开,露出一片嫩生生的胸膛,
反捆着的手脚已经被勒出深深的伤痕,“呜……呜”,少年倔强的目光不曾屈服,却在见到云华那一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屈辱的泪在他小鹿般澄澈的眼里打着转。
云华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解开绳索后深深吸了口气,默默拿起非颜捏在手中的刀,架在了那个已然鼻青脸肿的男人脖子上,
森森冷意透过脖颈传到心里,那男人艰难地撑开已经被打得血肿的眼皮,看向面前的女子,
“苏苏在哪儿?”
没有起伏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杀意,那男人差点尿了裤子,这女人一张矜贵端庄的脸,怎么活像个罗刹。
出了房门,顺着那男人指去的方向,云华挪动了步子,弯刀垂在地上,随着走动拖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非颜了然地跟上去,守在了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外,给云华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在这守着。”
云华进去的时候,苏苏正坐在里间的黄梨木太师椅上,隔着屏风品着茶,面上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嚣张的靠坐在椅背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华。
第一次在醉香楼见到这个过路的女子时,苏苏便觉得她在人群之中极为显眼,风尘仆仆也不失高傲矜雅,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人群里一眼便能注意到。
可此时的云华披散着长发,披风凌乱,面无表情,眼里如煞,让人不寒而栗。
门,关上了,拖着弯刀一步一步朝苏苏走去,
一而再,再而三,这个苏苏几次让他们落入流寇手中,又胆敢将云冉云阔弄来这烟花之地,
真是……该死呀。
云华突然勾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
苏苏急急朝外面叫了几声,却没人回应。搁在扶手上的指尖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举起弯刀挥了过去,苏苏拿起桌上的茶盘挡开,刀锋如破竹一般劈开,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这是真的动了杀意!
苏苏如抖筛一般跌坐在地上,朝后挪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你咯。”
云华手中的弯刀复又举起,虽然是第一次拿刀,还不太顺手,可是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刀锋射出的寒光刺进苏苏惊慌的眼底,直奔她脖颈而去,电光火石间,一双素白的手从背后反握住云华手中的弯刀,
砰地一声,弯刀斜着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槽。
苏苏似见到了救星一般,“主子!” 扑进了来人怀中,不语泪先流,十足的娇弱可怜。
甚至不需要转身,云华知道来者是谁。
怎么会猜不到呢……
守在门口的非颜不声不响便让开了,还能是谁……前世流寇便是女皇起事的兵马……哪怕不转头,身后熟悉的气息也足够让云华认出来了。
那双手曾经无数次灯下执书,翻起一夜夜如水月色,此时却阻拦在苏苏身前,生怕云华再度动手。
转过身抬眼与其对视,沛章一身雪衣,肃容而立,紧皱着眉头,
云华眼中翻腾的杀意自然也落入沛章眼中,只是她依旧没有推开苏苏,任凭其紧紧抱住自己。
云冉云阔赶到云华身后,拽住了还想去捡刀的云华,“大姐姐!”
云华明白,沛章护着的人,今日定是杀不成了,若是强行那么做,只怕从前的交情是要打水飘了。
可是,看着一左一右拉着自己的云冉云阔,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实在艰难。
猩红着眼眸,云华转身前不甘心地看着苏苏,又将目光落到沛章身上,
“没有人可以动我身边的人,哪怕是你也不行!”
失控的情绪如覆水难收一般,得不到发泄便只能硬生生往回咽。
回到凫州驻地的帐篷里,辗转难眠。
云冉云阔熟睡的面容就在眼前,受了这样大一场惊吓,哪怕最终没酿成什么恶果,也足够两人后怕一阵子了。
看着熟睡的姐弟俩眼下未干的泪痕,云华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前世里云阔幼嫩的肩膀扛起码头一箱又一箱的货物,云冉一针一线日夜不停,他们尚且能够养活自己与祖母,撑起没落的岳家,如今自己却根本护不住他们。
驻地燃着的灯火未灭,这些凫州灾民甘愿陪上性命守护这座城,结果也只是无能无力,挣扎着下沉……
终有一日,要壮大自己手中的力量。
云华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隐入如水的月色里。
那日在皇宫,符后曾告诫沛章,能力不够的时候,保护不了任何人,她该担起自己的责任,去她该去的地方,做她该做的事。
不告而别的沛章,你想保护的人是谁,你该做的事又是什么呢?
转眼又在驻地里过了几日,云冉云阔受了惊,身上满是伤痕,杨伯与驻地里的灾民们心疼不已,纷纷送来自家的膏药,
日子一下子空闲了下来,又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就像还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他们。
这日,一个面生的流寇站到了帐篷外,“哪位是华芸姑娘?”
来人孔武有力,脚步劲健,不像是普通流寇。
终于来了,在流寇的隐秘地盘醉香楼大闹一通,差点杀了他们的棋子后,背后之人终于要现身了吗……
沛章自小被丢进冲云观里,没有接触流寇的可能,一来凫州就收揽了这多么流寇,这于理不合。
所以流寇背后,真正的操纵者……
跟着那面生的流寇进了东风寨正屋厅堂,其上首位置坐着个精神奕奕的老者。
云华不卑不亢走上前,微俯下身,福了一礼,
“晚辈岳家云华,见过符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