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钟离枫便悠悠转醒，扶着昏沉的脑袋，缓缓起身，就看见保德趴在不远的桌子上睡着。
钟离枫想叫保德，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只听喊出口的保德二字，竟然沙哑无比，没有一点自己平日说话的嗓音。
保德却是一个激灵已经惊醒，揉揉眼睛看着钟离枫说道：“殿下，您别动，今日您就只喝了一碗鸡汤，是没有气力的，你先躺下，奴才让人熬了粥，一直热着就怕您醒了肚子饿。”
“我的声音怎么了？”钟离枫皱眉听着自己说出口的话，不适应地问道。
“你昨夜发烧了，加上太久没说话，才会这样。奴才请太医令来看过了，还给您开了药，吩咐辰时之前，您要是能醒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吃药。”
钟离枫猛然晃了一下沉重的脑子，才抬手抚上了额头，虽不是滚烫，但还是有些热的。保德急忙上前扶他躺了下来，才吩咐人端粥端药去了。
盯着头顶的幔帐，他知道那个很多时候都是不可一世的钟离枫，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保德走到跟前，在他主子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活力和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帮到自家主子。
“那个，崔嬷嬷去了。陛下恩准让皇后娘娘安置了她。那个咱们府里的两个侍妾，奴才先安顿在后院了，知道殿下心里厌烦她们。奴才都把她们安排在了偏僻的院子。昨晚，文茜小姐吵着闹着非要见殿下，奴才忍不住把她骂了。林侍妾倒是还挺安分，就守在自己院子里，没有折腾。皇后娘娘……”
保德絮絮叨叨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边事无巨细地说给钟离枫听，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想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看到一丝丝涟漪。可惜，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床上躺着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一句话。
厨房管事的，亲自端着热腾腾的粥和小菜送了过来，保德只得劝说：“主子，好歹用一些吧！”
没有任何回应，屋内寂静无声，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保德让人把东西放下，示意他们先退出去，再次走到钟离枫身旁，将被子给他压得更紧了一些，愁眉不展地硬扯出一个能把小孩子吓哭的笑容问：“殿下可是还再睡一会儿？不如天亮了再吃？”
依然没有回应，保德实在无法，只得转身准备坐回一旁的凳子，身后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深夜的乌鸦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满京都人都在看孤的笑话吧。”
保德顾不上多想，便开口说道：“谁敢妄议殿下？那可是冒犯天家的杀头之罪，他们是不想活了！”
“呵呵，也就是说已经满城风雨了吧。”
“这！”保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把粥端过来吧。”
“唉，好。”保德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奴才先将您扶起来，您小心一些。”
保德伺候着钟离枫吃了半碗粥，两口小菜，便不肯再吃了。虽然保德觉得吃得实在有些少，但总比不吃强，大不了让膳房背着，晚些时候再劝太子吃一些就好。
“寿辰当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钟离枫靠坐在床头，看着保德问道。
保德回身，便把那日太子吩咐自己去查的事情，一一汇报给钟离枫。寿辰当日，钟离枫觉得承恩公父子和宋家一众人分别的情形，多少是有些秘密的，便吩咐保德偷偷去查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事情，保德只得先带走了一半的侍卫，安排跟上离去的宋家人，一边回府调派人手，查他们到达承恩公府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回便耽误了功夫，结果主子被人设计的时候，他们就没能守在身边。
想到这些，保德就暗自生气，如果自己手脚再快一些，跟在主子身边，也许主子就不会出事了。
“看来，宋家并非不满崔家，只是不满母后和舅父罢了！这中间究竟是为何？”
保德自然不敢妄议这些事情，毕竟事关皇后，他一个奴才，怎好当着太子的面，多说人家母后的是非。
突然，那日御书房里皇上说的话，在他脑海中闪现，父皇和母后肯定都是知道原因的，那伺候他们的荣禄和崔嬷嬷肯定知道，对，问崔嬷嬷也许能有所发现。
“保德，你进宫就说孤高烧不退，请崔嬷嬷来府中照应一二。”
“主子，刚下奴才喋喋不休地说的那些话，您是一句都没有听到，是吗？”
“什么话？”钟离枫不解地问。
保德心想，难怪主子没反应呢，感情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只得又说：“主子，崔嬷嬷去了，陛下恩准皇后娘娘替嬷嬷收尸，已经送出城安葬了！”
“何事的事？”
“就昨日。”
“崔嬷嬷只是被带入内狱，一日就死了？”
保德贴得太子更近了一些，才说道：“宫里说是，崔嬷嬷因着自己与贤妃娘娘的私怨，便害了贤妃身边的嬷嬷泄愤，没想到被人揭发，因为觉得愧对皇后娘娘，便自戕谢罪了。”
假的！肯定是假的！钟离枫心头冒出了的第一个念头，崔嬷嬷肯定不会是因为这种事情自-杀的，只怕背后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她一定是对贤妃做了什么事情，甚至都不只贤妃。而指使这一切的，可能就是自己那个总是慈眉善目一片端庄的母后。
“不过，内狱有人看到，崔嬷嬷自戕之前，皇后曾见过崔嬷嬷，交谈了许久。之后，就有人发现崔嬷嬷撞墙而亡。”保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子，小心地说着。
也就是说，崔嬷嬷也可能并非自-杀，而是母后害死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重量瞳孔微眯，突然就觉得身上更冷了。
看着钟离枫突然开始打摆子，保德心下一紧，赶紧上前抱住自家主子，暗自懊悔，主子还生着病，自己就不该跟他说这么多的，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主子身体更重要。
可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被自己秃噜出去了，懊悔也没有用，只得赶忙用被子把钟离枫包裹严实，小心地安抚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才。”